第123章 偶爾換換口味，比如魔族的恐懼……
燕京市的繁華與喧囂在身後急速遠去。
當陰影的帷幕再次掀開時，秦守與江清月已置身於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空氣中瀰漫的不再是香氛與權力交織的浮華，而是濃烈得化不開的血腥、焦土。
以及一種令人靈魂都感到粘滯不適的……魔氣。
眼前，便是正遭受魔族大軍猛攻的東部重鎮——臨淵城。
這座依山傍海而建、曾經雄偉堅固的巨城，此刻已如同在風暴中飄搖的孤舟。
高聳的城牆多處崩塌，閃爍著符文光芒的防禦護罩明滅不定，如同垂死巨獸的喘息。
城牆之外，黑壓壓的魔族大軍如同汙濁的潮水，不斷衝擊著搖搖欲墜的防線。
那些魔物形態各異，有的形似放大的、覆蓋著骨甲的昆蟲，口器中滴落著腐蝕性的粘液。
有的則如同扭曲的陰影凝聚體，發出擾亂心智的無聲尖嘯。
更有甚者，是半人半魔的墮落造物，眼中燃燒著嗜血的瘋狂，揮舞著魔氣凝聚的兵刃。
天空被魔氣染成一種詭異的暗紫色。
魔族的飛行單位如同蝗群般遮蔽天日，不斷俯衝，與城中升空的御獸師及其飛行御獸絞殺在一起，不斷有殘肢斷骸和淒厲的悲鳴從空中墜落。
爆炸聲、嘶吼聲、兵刃交擊聲、城牆崩塌的轟鳴聲……交織成一曲殘酷而宏大的死亡交響樂。
“嘖，真是……熱鬧非凡。”
秦守立於一處遠離主戰場、可以俯瞰全域性的山崖陰影處。
寬大的黑袍在夾雜著火星與灰燼的風中獵獵作響。
他臉上依舊戴著那半張銀色面具，但血眸之中已不見之前的戲謔與慵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而冰冷的……審視。
如同美食家終於步入了一場期待已久的盛宴，正在評估著每一道“菜品”的成色。
“毀滅、絕望、掙扎……還有那些魔族散發出的，充滿了暴戾與混亂的恐懼……味道雖然直接，卻足夠濃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在品味著空氣中瀰漫的負面情緒，立體疊音帶著一絲滿足的喟嘆。
江清月站在他身側，兜帽被迎面而來的狂風吹得微微向後拂動，露出了她清麗卻冰冷的面容。
她的目光穿透戰場上的硝煙與混亂，精準地鎖定了臨淵城上空，那道最為耀眼的身影——
柳妍妍！
此刻的柳妍妍，再無半分在辦公室內的空靈與出塵。
她身著一套流線型的月白色靈能戰甲，戰甲上銘刻著繁複而古老的符文，此刻正熠熠生輝，將她襯托得如同降臨凡塵的戰爭女神。
她懸浮於城牆正上方的最危險空域，手中握著一柄彷彿由星光凝聚而成的修長法杖。
法杖每一次揮動，便有無盡的星辰光輝灑落，化作毀滅性的光雨，精準地淨化著大片大片的低階魔物。
或是凝聚成堅固的星光壁壘，抵擋住魔族強者發出的恐怖攻擊。
她的神情專注而冰冷，清澈的眼眸中彷彿蘊藏著整片星海的怒火與威嚴。
每一次出手都帶著法則的韻律，強大、高效、令人心折。
無數城頭的守軍，在絕望中看到她的身影，都會爆發出最後的勇氣，嘶吼著跟隨她的節奏，進行著近乎徒勞卻又無比悲壯的反擊。
她就是這片血色煉獄中，唯一的光，唯一的希望。
看著那道在魔潮中如同定海神針般的身影，江清月兜帽下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前世被背叛的痛楚、神魂俱滅的怨恨，如同毒焰般灼燒著她的心臟。
就是這個人……這個她曾視若親姐妹，賦予毫無保留信任的人，在她衝擊神境最關鍵、最毫無防備的時刻，給予了最致命的一擊！
如今，她卻在這裡，扮演著拯救眾生的角色？何其諷刺！
“看來，我們的柳會長，很享受這種被萬眾期待、肩負命運的感覺。”
秦守立體疊音帶著一絲玩味的譏誚，在江清月耳邊響起，打破了她的心潮翻湧。
“多麼光輝偉岸的形象，如同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燈塔。你說，若是這盞燈塔……驟然熄滅，或者，被更為深邃的黑暗所吞噬，這些將她視為希望的人們，會露出怎樣精彩的表情？”
他的話語如同惡魔低語，精準地撩撥著江清月內心最深處那根名為復仇的弦。
江清月緩緩鬆開緊握的拳。
她深吸了一口帶著濃重硝煙與血腥味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清冷如冰：
“她必須死。但……不是現在。”
她的目光掃過城牆上那些浴血奮戰、面目猙獰或絕望的守軍，掃過那些在魔物爪牙下哀嚎的平民。
“若城池此刻被破，魔族長驅直入，人族腹地將生靈塗炭。這非我所願。”
前世身為女帝，守護疆土與子民是刻入她靈魂的本能。
即便重生歸來，這份責任感的重量，依舊無法輕易拋卻。
私仇固然要報，但她還做不到為了一己之私，坐視億萬同胞淪為魔族食糧。
秦守聞言，血眸中閃過一絲意料之中的神色，低笑道：
“放心，我親愛的御主。舞臺若是塌得太快，演員和觀眾都散了，我們的樂趣何在？”
“況且……”
他的目光投向魔族大軍後方，那幾股最為隱晦而強大的魔氣源頭，語氣中帶上了一絲真正的興趣。
“這些來自深淵的老朋友，似乎也帶來了一些……值得收藏的‘藏品’。在解決我們的‘內部矛盾’之前，先收取一點利息，似乎也不錯。”
他微微抬起手，指尖一縷深邃的黑暗能量如同靈蛇般纏繞遊走。
“那麼，我們是先欣賞柳會長這曲‘救世獨舞’，還是……”
他的血眸轉向江清月，帶著徵詢，更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引導。
“……親自下場，為這場戰爭，增添一些屬於‘暗影’的色調？比如，先幫我們‘敬愛’的柳會長，減輕一點點壓力？畢竟，她若是倒得太快，遊戲就不好玩了。”
江清月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
在柳妍妍和所有人都在為生存而戰時，他們卻要以一種近乎玩弄的姿態介入。
或許會獵殺魔族，但更多的，是為了攫取恐懼，是為了在適當的時機，給予柳妍妍更為深刻的“背叛”與絕望。
這種行事風格，很“秦守”。
她沉默了片刻，感受著體內與黑影王國那愈發緊密的聯絡，感受著那股渴望殺戮與毀滅的黑暗力量在湧動。
最終，她緩緩抬起頭，清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決絕的暗芒。
“走吧。”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
“讓我們去會會這些魔族，順便……看看這位‘救世主’，究竟能支撐到幾時。”
秦守的嘴角，在那半張銀色面具下，勾起一抹滿意而邪異的弧度。
“如你所願。”
下一刻，山崖上的陰影如同沸騰的墨汁般劇烈湧動，將兩人的身影徹底吞沒。
戰場邊緣的角落裡，幾頭正在啃食人族士兵屍體的低階魔物，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不安地抬起頭。
它們猩紅的複眼中，倒映出那片驟然變得無比深邃、彷彿連線著無盡虛無的黑暗。
緊接著，無數雙猩紅的眼眸，自那黑暗中緩緩睜開。
殺戮，以另一種形式，悄然降臨在這片血腥的煉獄。
而臨淵城上空，正在引動星辰之力，準備施展大型淨化術法的柳妍妍。
忽然心有所感，動作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她清澈如星瀚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言喻的悸動。
彷彿有什麼冰冷而危險的東西，已經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這片戰場，正於陰影之中，冷漠地注視著一切。
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