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祖屋（三）
老道士輕輕捋了捋雪白的鬍鬚，輕聲說道：“貧道了塵，得罪了。”
“你以為長得像神仙就能隨便佔據別人的軀體嗎？”面對著了塵道士，三清竟毫不畏懼，正義凜然的說道。
“貧道行此舉實屬迫於無奈呀！”了塵道士搖頭說道。
“既然你說是迫於無奈，那你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呢？你，你……”三清到這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記得貧道說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這句話嗎？”老道士沉聲說道，然後望向三清，直到三清點頭，他才繼續說道：“如果我說我是你的前世，你是貧道的今生，但是貧道在投胎的路上遭遇了阻攔，結果沒有投到你這肉身上，而現在的你只有三魂卻無七魄，你會信嗎？”
“我，我……”三清聽得雲裡霧裡。
“很久以前，有一個道士一個書生，一個皇帝，他們是至交好友，後來有一天，書生的孿生兄弟謀逆造反，最後還殺了自己的兄長，就在那皇帝的墓中，當時，道士也在，可他卻只是看著，什麼也沒做……”
“你就是那個道士？”三清打斷了了塵道士，瞪著眼睛問道。
“正是！”了塵道士咬著牙說道，而後微微抬頭，若有所思。
“其實貧道又何嘗不想救他們呢？但一切皆有命數，皆為定數，我又能做些什麼？能做的唯有留下我這條命，清明中元時，上一炷香，燃一些紙。可後來，貧道回頭一想，如果書生的死是命數，那他的胞弟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是不是也應該有個因果報應呢？是，用清風的話來講，這種人應該下地獄！可惜，可恨，一幅黃泉歸圖，卻讓貧道無計可施，一守數千年，直到走上了黃泉路，他卻仍逍遙法外。”了塵道士娓娓道來，面露幽怨。
“他，還活著？”了塵道士這一番話說得不深不淺，三清竟然聽出了其中要義。
“嗯！不過活得也不自在！”了塵道士沉聲說道。
“不自在？”三清疑惑的看著了塵道士。
“上一次，他回來的時候，丟了黃泉歸圖，也不知是天意還是故意為之。若是此生找不回，那他必將永世不得超生，但若是讓他找到了，他就又能逍遙於世間了。這也正是貧道心中的結，我必須比他先找到黃泉歸圖，才能徹底終結這一切！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兒，又帶回了多少人！若是當時沒有耽誤路程，這些事當由你，也就是此生的我來做！”了塵欲言又止，望向了三清。
“就算你真是當時要投胎到我身上的人，那你沒來，我的軀體就會被別人佔據，而且就算你投胎到我身上，你也會忘了前世的事……我爸說過，人投胎的時候要喝孟婆湯，喝完了孟婆湯，前世的所有記憶就都會抹去！你別想騙我！”三清高聲回應到，完全不像個小孩。
“你說的對，可是貧道並沒有喝那碗孟婆湯，當年耽誤了時間後，貧道便成了這天地間的無主孤魂。我先後到過你們李家三次，第一次是你的父親年幼時，杭州下了一場大雪，我留下了一個木雕。第二次是你爺爺死的時候，我送他上的黃泉路，臨了喊了他一聲爺爺，他有些錯愕，我也沒有解釋，第三次，是你出生時，錯過時間的我，來到這早已荒廢的宅子裡，靜靜看了一眼。”
“你，你的意思是說你還活著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下輩子會投在我的身上？”三清難以置信的說道。
“嗯！我知道的還很多，可是我卻怎麼也算不出他躲在哪兒，你說可不可笑，哈哈哈……”了塵道士說著便笑了起來，苦笑，無比苦澀。
“我爸去哪兒了？還有劉爺爺，是不是都跟你有關？”三清沉聲問道，這些日子，雖然身體被了塵佔著，但眼見的一切他也是同樣能看到的。
“你爸正如我說的，他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了，如今已經不止我和那人在尋找這黃泉歸圖了，如此下去這世道肯定要亂。如今想來，當年他估計是唯恐天不亂，故意將黃泉歸圖流出去的！你爸不只是在幫我，同樣是在幫你，幫這個世界。”了塵說道。
“那劉爺爺呢？他真的起了嗎？”三清輕聲問道。
“你劉爺爺，他其實不姓劉，他叫陳韓生，是我的徒弟，他是個好人，再好不過的人，可再好的人還是逃不過命數！終究都得死！還有那羅西平，也就是你羅爺爺，他也算我半個徒弟，只可惜，哎……”了塵說著閉上了眼睛。
“他，也死了嗎？”
了塵點了點頭。
三清低下頭，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佝僂著身子，瘸了條腿，喜歡喝酒，喜歡唱戲的糟老頭，眼眶溼潤。還有一個總是站得筆直，臉上帶著溫和笑容的老人。
“他，他們都是好人，下輩子一定會過得很好！”三清突然抬頭說道。
了塵搖了搖頭，說道：“他，沒有來生了！”
“怎麼會？”三清咬著牙問道。
“跟著你來的那條老黃狗就是韓生！”了塵輕聲說道。
“老黃狗。”三清突然想起身體被了塵佔據時，他時常和老黃狗玩耍，還管老黃狗叫韓生，可他可卻沒想到，那老黃狗竟然會是老劉頭。
“如果我幫你，我爸，劉爺爺，羅爺爺，還有其他無辜的人都會平安無事嗎？”三清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抬頭問道。
“如果我成功的話！”了塵堅毅的說道。
“可是，我只是個孩子，你就算佔據了我的身體，恐怕也沒多大用處吧。”
“其實我並不想佔據你的身體，也談不上佔據，我本就是你缺失的七魄，你若是真願意幫忙，便吃了手中那枚藥丸，貧道便能化作一縷魂魄呆在你的體能。”了塵道士微笑著說到，然後輕撫著鬍鬚，等待三清的回答。
三清攤開手掌，看著手中的藥丸，猶豫不決。他其實還是不太明白了塵道士的用意，但他又覺得這個道士不是壞人，他同時有希望自己的父親能回來，希望老劉頭能好好的，希望……他希望的東西很多很多。
“我幫你！”三清抬起頭，毅然說道，然後將藥丸送到了嘴邊。
“真想好了？反正事已至此，貧道也不逼你！”了塵一把拉住了三清的手問道。
“嗯，至少不能讓壞人得逞！”三清重重的說道，然後掙脫了塵的手，將藥丸放進嘴裡。
那藥丸入口即化，緩緩流進咽喉，如烈酒一般，嗆得三清眼淚直流。
“貧道在此謝過！”了塵道士深深作揖，然後化為一道熒光，熒光環繞在三清身旁，然後穿鑽進了他的眼中。
三清閉上了眼，環繞四周的光幕散去，緩緩退回牆上，又重新化為符咒，然後消失不見。
三清睜開了眼睛，長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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