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烽煙驟起
這一日,天色陰沉得可怕,厚重的烏雲低低壓在青雲坊市上空,彷彿隨時都要塌下來。
驟然間,一道刺目的金光自天際亮起,撕裂昏沉的天幕。
一股令人心悸的磅礴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嶽,轟然降臨,籠罩了整個坊市。
所有煉氣期修士,無不感到呼吸一滯,體內法力運轉晦澀,築基修士亦是面色發白,驚懼抬頭。
只見一道身影腳踏金色飛虹,周身繚繞著凌厲無匹的劍意金光,宛如天神下凡,徑直出現在六派聯盟議事臺的上空,凌空而立。
來人身著神劍門服飾,面容模糊在金光中看不真切,唯有那結丹期的恐怖靈壓,肆無忌憚地宣示著存在。
他目光淡漠地掃過下方瞬間陷入死寂的坊市,如同在看一群螻蟻。
隨即,一枚散發著寒氣的玉簡被他隨手擲下,如同丟下一件垃圾,聲音冰冷,不帶絲毫感情,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修士、甚至凡人的耳中。
“奉神劍門宗主法旨:青雲坊市及六派修士,三日內,卸甲歸附,奉我神劍門為主!若有遲疑違逆…”
他話音微頓,殺意驟盛,“屠盡青雲坊,雞犬不留,寸草不生!”
“嗡——!”
坊市瞬間譁然,又在那結丹威壓下迅速死寂,無數人臉上血色盡褪,眼中充滿恐懼。
“放肆!”
“欺人太甚!”
數道強橫氣息猛地從議事臺深處爆發,六道顏色各異的光華沖天而起,現出六位身影,正是坐鎮坊市的六派結丹長老。
為首者,乃是金陽宗的玄雲真人,他鬚髮皆張,道袍無風自動,眼中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神劍門欲吞併我六派之心,昭然若揭!何必假惺惺!”
玄雲真人聲如洪鐘,震盪四野,“要我六派俯首稱臣,淪為爾等附庸?做夢!”
他並指如劍,一道熾烈如陽的劍罡憑空出現,精準地斬向那枚懸浮的玉簡。
“鏘!”
玉簡應聲而碎,化為齏粉。
玄雲真人怒髮衝冠,聲音如同九天驚雷,轟然炸響,傳遍坊市每一個角落:“六派修士,寧戰死,不受辱!”
“寧戰死!不受辱!”
其餘五位結丹長老,以及下方無數被激怒的六派弟子,齊聲怒吼,聲浪匯聚,直衝雲霄,將那結丹特使的威壓都沖淡了幾分。
神劍門特使冷哼一聲,不再多言,金光一閃,身影已然消失在天際。
留下的,是瀰漫整個坊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那揮之不去的、濃郁如實質的硝煙味。
靈植小樓,育靈室內。
季倉盤坐在清靈蒲團上,周身靈氣形成的微弱漩渦緩緩平息。
窗外傳來的怒吼與威壓餘波,並未擾亂他內心的平靜。
連月苦修,藉助老傘持續溫養九幽草、九幽草反哺、靜心蘭清氣以及服用紫髓藤液,他體內那層阻礙已久的壁壘,於此刻悄然破碎。
煉氣九層!
法力如同決堤江河,在拓寬了的經脈中洶湧奔騰,靈識亦隨之增長,感知愈發清晰敏銳。
他熟練地運轉斂息術,將剛剛突破、尚有些不穩的氣息牢牢壓制,重新偽裝成煉氣七層的樣子。
恰在此時,雲薇端著新沏的悟道青茶,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
她敏銳地察覺到室內靈氣似乎有瞬間的不同尋常的震盪,但再看季倉,氣息平穩,與平日無異。
她不敢多問,將茶盞輕輕放在一旁,低聲道:“主人,外面…”
“我知道了。”季倉睜開眼,目光深邃,“守住小樓,無需慌亂。”
“是。”雲薇心中一安,默默退下,更加警惕地守在小院中。
戰爭的陰雲,終於化作了實質的雷霆。
數日後,前線戰報如同插上翅膀,飛回坊市。
神劍門悍然突襲六派聯盟北境戰略要地“天裂谷”,雙方在那片上古遺蹟的邊緣爆發慘烈血戰。
據說動用了威力巨大的符炮、連環陣弩,修士如同割草般倒下,屍骸堆積如山,鮮血染紅了谷地……
庶務殿前的廣場上,當值的修士當眾宣讀著血淋淋的戰報,聲音沉重。
下方聚集的人群一片譁然,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先前,因玄雲真人宣言而激起的熱血,瞬間被冰冷的現實澆滅了大半。
“死了好多人…”
“符炮都動用了!”
“我們能守住嗎?”
竊竊私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茫然、恐懼。
緊接著,六派聯盟的緊急徵召令正式下達:
凡煉氣五層以上修士,無論出身,皆需登記造冊,輪值前往前線參戰!
各修仙家族子弟,亦不得豁免!
夜色深沉,靈植小樓的後牆傳來輕微的響動。
季倉靈識一掃,揮手開啟陣法一角。
一個略顯臃腫、滿臉惶恐的身影手腳並用地翻了進來,正是李二牛。
“倉哥,倉哥!”
李二牛帶著哭腔,抓住季倉的衣袖,“徵召令下來了!司徒家把我編入輜重營,後天就要開拔去前線…我…我不想去啊,那是會死人的!”
他身體因恐懼而微微發抖:“可是…可是若我抗命不去,司徒家說了,就要把阿翠、阿綠她們母女逐出家門…我…我…”
季倉看著這位一同從微末中走來的老友,他依舊那般憨厚,甚至有些懦弱,卻被這亂世漩渦無情捲入。
沉默良久,他拿出一瓶自己煉製的上品回氣丹,塞到李二牛手中。
“拿著,記住,保住性命最重要!”
他拍拍李二牛寬厚卻顫抖的肩膀,“我等你回來,共飲靈酒,一醉方休。”
李二牛緊緊攥著丹藥,眼圈通紅,最終什麼也沒說,又翻牆離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戰火一起,民生凋敝。
通往坊市的幾條主要商路或因戰事阻斷,或被各方勢力盤剝,物流近乎斷絕。
各種藥材,尤其是療傷、恢復法力類的原料價格飛漲,連帶成品丹藥價格更是翻著跟頭往上竄。
一粒最普通的回氣丹,如今竟能換到三塊下品靈石,還往往有價無市。
季倉憑藉多寶閣客卿的身份,以及每月向多寶閣定量繳納一批品質穩定的回氣丹,勉強換來了一塊“免徵令”,暫時無需上前線。
這一日,曾立再次登門,臉上不再是偽裝的熱情,而是毫不掩飾的貪婪與興奮。
“季老弟,發大財的機會來了!”
他雙眼放光,“看到沒有?丹藥,現在丹藥就是命!你煉丹,我負責找渠道售賣,咱們把價格再抬高五成!不,一倍!這戰爭財,此時不發,更待何時?”
季倉冷冷地看著他,如同看一塊骯髒的石頭:“人命,不是籌碼。滾!”
曾立臉上的興奮僵住,轉為悻悻之色,嘀咕著“不識抬舉”,灰溜溜地離開。
傍晚,陳不易提著一壺酒前來。
這位平日豁達樂觀的老釀酒師,此刻鬢角似乎又多了幾縷霜白,神色複雜。
“老弟,我也要走了。”陳不易的聲音有些沙啞。
季倉一怔:“陳老哥,你…”
“曾立那小子,雖然心術不正,但訊息確實靈通。”
陳不易苦笑一聲,“他說天裂谷附近,有一處新發現的遺蹟深處,可能存在地火泉眼。你知道的,我釀了一輩子酒,最大的念想,就是用真正的地火泉眼,試試能不能釀出傳說中的‘焚心烈’!”
“這亂世,躲是躲不過了。與其在坊市裡提心吊膽,不知哪天被徵召或者被波及,不如…不如趁此機會,去搏一把。”
他仰起頭,將壺中殘酒一飲而盡,接著。
咣的一聲,摔碎酒壺。
“哈哈…痛快!可惜…壺中乾坤小,難裝…世間愁!”
他看向季倉,眼神變得異常鄭重:“季老弟,答應我,如果我回不來,你一定要去我地窖裡,把我藏得最深的那壇‘寒潭春’挖出來,喝了它…別讓它埋沒了…”
季倉望著老友眼中的決絕與期盼,默默舉起手中酒杯:“我等你回來,共飲‘寒潭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