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楊露目視了那個叫做黃飛狐的小子,冷冷笑了一下,把目光朝向附近的戈壁灘瞟了一眼,輕聲說道:“我且問你,這千里戈壁位與何處,若是一路向北過了這千里戈壁又通向何處何方,你務必要老老實實地回答與我。不則,哼。”楊露稍稍地挽了一下胳膊上的衣袖,目光一閃,眼露寒光。
那個小子讓楊露把自己嚇的打了一個哆嗦,黃飛狐慌忙丟下了手中的小斧頭,雙腳一軟差點在楊露的面前跪了下去。黃飛狐慌里慌張地說道:“姐姐,姐姐,莫要動武,小的什麼都說就是。姐姐想必是第一次上這西夏來。這西夏西北不是荒漠便是戈壁,千里沙磧,荒蕪人際,除了偶爾有幾撥遠赴西域的客商駝隊打此處經過外,尋常少見什麼人煙。”
那個小子如今完全以保命要緊,根本不敢託大,用手指點了東方,忙不迭地說道:“姐姐請看,從此一路向東,不出一個時辰的行程,便到了賀蘭山麓。賀蘭山麓多有牧民人煙,過了賀蘭山麓,便是西夏的都城興慶府。我看姐姐的模樣裝束,姐姐當是從賀蘭山下的興慶府來,如今定然是在戈壁中迷失了方向。姐姐若是回去,只用掉轉了馬頭,一路向東,快馬加鞭,則不出三五十里,必能見到人煙氈包了。”
楊露微微笑了一下,搖晃了一下脖子,同那個小子說道:“如今我是不回興慶府了,用不著你的好心指點。我且問你,這條道路一直向西通向何處,出了戈壁,我能去向何方。這大漠戈壁之中可有什麼城堡要塞供人歇馬駐足麼?”
那黃飛狐聽了之後,皺了一下眉頭,稍稍咧了一下嘴,面頰上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他同楊露說道:“這條路啊,姐姐還是不要走了。這條路一直通向那瀚海大漠之中,這面戈壁說大也不算大,若是順了這條路走,不出二三個時辰便進入了大漠之中。那乃是此處的一個鳥不生蛋的大沙漠,尋常時,誰上那沙漠之中勾當?”
那個小子說著說著,又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姐姐若是肯放了小的的性命,小的便再勸上姐姐一句。這大沙漠之中有處處都是流沙,那流沙表面上看同尋常的沙子無什麼區別,但是不能飛渡阿,人馬畜牲到了上面,無不盡皆陷入沙中,不得一個生還的。我見姐姐生的不錯,不忍心看姐姐失足在流沙之中作了異鄉之鬼,此乃是小的的一片好心,還望姐姐明察。”
楊露閉了一下眼睛,心想,如今自己真的是有國不能投,有家不能回,只能上大漠戈壁之中冒上一次險了,也說不定那了塵衝出了賀蘭山如今已經去到了廣漠之中。僥倖的話,自己上沙漠中還能尋到他的一絲蹤跡。只是如今看來,這個小子說的這般兇險,這茫茫瀚海只怕自己孤身一個女子征服不了的。
楊露閉上了眼睛,心中暗暗地思忖了一番,眼睛轉了一下,重新抬了目光,同那黃青狐說道:“我聽說,這大漠之中有一處西夏的城池,其中駐有西夏的大軍,乃是西夏十二大軍司之一的所在地,叫做黑水鎮燕司,俗名黑水城。小弟可曉得如何才能到那裡去麼?”如今楊露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人生地不熟,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好隨口問出一個的確,好再作打算了。
那個小子聽了,把嘴又撇了一下,嘆了口氣,說道:“姐姐莫非這是要趕奔黑水城麼?那可遠了去了。出了這片戈壁,前面正西是大漠,過了大漠,一直向西能見到沙棘堡,過了沙棘堡方才到了石羊河上,過了石羊河,到達黑水河,而後沿黑水河一路北行,才能找到黑水城的。只是,小子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還是不當講。這個。”那黃飛狐眼睛轉了一下,欲言又止,不再說下去了。
楊露閉了一下眼睛,用手拂拭過額角上散亂的長髮,點了下頭,同那黃飛狐說道:“你知道些什麼都一五一十地同我講在當面。只要說的有理,我不但不加害你們的性命還重重的有賞,只是你須同我講說上一個明白才是。”如今楊露的口氣已然緩和了許多。
那個小子皺了一下眉頭,側過頭去,朝向黑水城的方向望了一眼,面頰上露出了一絲的恐懼之色。黃飛狐開口說道:“這通向黑水城的路是有,只是一路上艱難險阻不必說了,除此之外,這一路上還有數不勝數的沙匪。他們出沒無常,專門在千里大漠之中來往,劫掠過往的商隊貨物。若是沿途無有軍隊護送,少有能完完好好過了這千里大漠的。較之那流沙來,這才是最令人可怕之處。姐姐,我勸你還是迴轉興慶府是了,不要以身犯險,不則只怕是凶多吉少。”
楊露閉了一下眼睛,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處,楊露手中的拳頭攥的緊緊的。楊露心想,這可如何是好?這個小子說的不像是假話,自己也曉得,那沙漠之中沙匪橫行,這些沙匪十分的厲害,非是自己一個孤身的女子所能抵擋的。只是如今自己除了上黑水城走上一遭,打探那個了塵的下落之外,自己如今還能上何處去?
楊露於嘴角上咬了一下,稍稍地按捺下心中的焦急之情。楊露同那個叫做黃飛狐的小子笑了一下,移轉了話題,輕聲發問道:“小子,我見你一口的漢話說的十分的流利,但是卻是一個党項人的打扮,著實令人費解。莫非你也是一個漢人不成麼?”
黃飛狐聽到楊露問到了自己,已然不是那麼害怕了。那個小子嬉皮誕臉地笑了一笑,同楊露說道:“姐姐有所不知,我既不算一個漢人,也不算一個党項人。我的父親乃是一個党項的人,但是我的母親卻是一個漢人。我的父親上陣殺敵戰死了,我的母親改適了別人,便只剩下我一個人流落在戈壁灘上。同姐姐沒什麼好隱瞞的,這裡的十幾個兄弟,我們都是此處的孤兒。其中有回鶻人,有契丹人,有漢人,有党項人,我們都是被父母拋棄,方才流落在此處落草為寇的。”
此時那些一旁地上東倒西歪的小子已經一個個停止了呻吟,打下面爬了起來。一個個攙扶了彼此的身子,一瘸一點地來到了楊露的面前,聽到了頭領的話,一個個紛紛點頭贊同。
其中一個烏眼青的小子開口同楊露說道:“大王說的不錯,俺們都是這裡的野孩子,這戈壁就是俺們的家。俺們不但會說漢話,還會說党項話、契丹話。俺們日常就是在這條道路之上做些小生理,若是沒有生意,便在沙漠中打些蜥蜴蛇蟲果腹。十天往往要餓上八九日,這便是實情了。”
還有一個瘦瘦的尖下頜的小子同楊露說道:“姐姐肯饒俺們一條生路是俺們的僥倖,若是換了旁人,只怕俺們都要性命不保。衝了這一點,俺們不能不盡上一些地主之宜。如今天色已晚,不如今夜姐姐便上俺們的山洞中過夜好了。過了今夜,明日一早俺們上附近給姐姐找上一個嚮導來,讓他帶了姐姐上黑水城便是。”
還有一個小子禿頭沒梳辮子,只在頭頂的正中留了一束頭髮,在頭上弄成一個朝天一柱香的模樣,看上去滑稽可笑。
這個小子上前扯了一下楊露的衣袖,說道:“姐姐,俺們都是苦命的孩子,家中的父母不是在戰時讓人殺死了,便是遭遇了大饑荒餓死了。俺們說來也是一些党項人,但是比那叫花子還不如,尋常在戈壁上尋上幾頭死馬,劫上幾個生人,聊以度日罷了。若是姐姐不嫌棄,不如入夥得了。我們如今便奉姐姐為大王,讓姐姐帶了我們作上幾筆大宗的買賣。憑了姐姐的武功本領,小的們也能沾上一些油水喝。”
這一群小子如今非但不記恨楊露,反而苦苦哀求楊露留下來,有說讓楊露作大王的,有說讓楊露作二大王的,有說楊露帶了他們上興慶府打劫富商的,說什麼的都有。這麼一夥兒小子無非就是餓昏了頭,有奶便是娘,想要讓楊露同他們合夥做那劫道的生意罷了。
楊露讓這麼一夥兒小子的七嘴八舌把自己逗得樂了出,楊露本要上黑水城的,但是如今聽那小子說的那麼兇險,楊露便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楊露心中尋思道,不如自己如今便在這裡捱上一夜,一則天色晚了,一則同這些小子們好好地打聽一下西夏戈壁沙漠中的事體,說不定這些聰明伶俐的黃毛小兒還能為自己所用。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只怕不但過不了這戈壁沙漠,而且也尋不到那個了塵的,為今之際自己只好見機行事了。
楊露的眼睛在眼眶中轉了一下,抿了一下嘴角,已然是拿定了一個主意。楊露點了一下頭,不無爽朗地笑了一笑,說道:“正好,昔日我跟隨了自己的義父也做過幾年走南闖北的響馬。如今你們幾個小崽子若是討得了我的歡心,說不準我便稍稍地提攜提攜你們這幫不上正道的東西。”
楊露斜過了眼睛,目視了一旁愣愣的黃飛狐,微微笑了一下,努了一下嘴,說道:“飛狐,牽了本大俠的馬匹,帶領了本大俠上你們的巢穴之中走上一遭。正好本大俠如今無處投奔,今夜便上你們的巢穴之中安身好了的。”
那黃飛狐不敢不聽,黃飛狐慌忙走上前去,牽了楊露的馬匹。那黃飛狐陪了微笑,同楊露說道:“姐姐若是能上小的們的巢穴中待上一夜,也是小的們的福分。小的們自然把姐姐奉若上賓一樣款待。只是姐姐這麼好的武功,若是能入夥我們,小的情願讓出了大王之位,作一個姐姐的副手。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楊露聽了這個小子的話語,無非是想要留下了自己讓自己做他們的老大。楊露眯了眼睛,低頭沉吟了一下,輕聲說道:“那也不是不成的,只是如今本人身上還有未了的事體。待到我完結了自己的事體日後少不了要看覷你們幾個,”
那黃飛狐一手牽了馬匹,引了楊露朝向他們巢穴的方向走去,一面輕聲嘆了口氣,訴苦道:“姐姐有所不知,我們做這個也是迫於無奈,都是一些無家可歸的野孩子,尋常只是在路上尋上一些死的牲口過活,不是見到姐姐孤身一人,我們也不敢出來劫道。這左近尋常的商隊村落俺們幾個都招惹不起,除了做些偷雞摸狗的小營生,沒什麼一個指望。姐姐這麼好的武功,若是能幫襯幫襯我們,則我們也不必在這大漠戈壁之中忍飢挨餓了。”
楊露隨同了黃飛狐一面朝向前面行著,一面微微搖晃了一下脖子。楊露恍惚之間好像想到了什麼,楊露小時候聽自己的義父同自己說過,過去義父在關西作響馬之時手下有一個有能為的干將,叫做黃飛虎。之後義父洗手不幹了,那個黃飛虎帶領了部眾分下山去,後來到了西涼一帶繼續作馬匪。這個小子叫做黃飛狐,同自己義父的那個小弟倒有幾分相似。
楊露稍稍地皺了一下眉頭,側過面頰,用眼睛瞟了一眼那個叫黃飛狐的党項小子,發問道:“聽你自報家門說自己叫做黃飛狐,只是我倒是認得一個西涼的響馬頭子名字同你的相去無幾,叫做黃飛虎。莫非你小子同那個響馬頭子還有什麼瓜葛不成麼?”
楊露這一句話問的不當緊,正問到了那個黃飛狐的心上。只見那個小子眼睛一亮,腳下一跳,側過面頰,同楊露說道:“怎麼?姐姐也識得黃飛虎。那黃飛虎在這西涼一帶可是一個大英雄大豪傑,左近的人聽到了黃飛虎的名頭,哪個不膽戰心驚?那黃飛虎乃是這千里大漠之中的第一大響馬頭子,你別看他乃是一個漢人,卻手下馴養了幾百個能征慣戰的党項武士。別說一般的沙匪惹他們不起,便是四方的官軍也拿他們沒個辦法。”
那個小子一說起了黃飛虎,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只見那小子放開了馬韁繩,來到了前面,用手在自己的額頭上拍打了一下,說道:“我本有一個党項人的名字叫做,野利松,可是我不喜歡。我一心仰慕那黃飛虎的威名,黃飛虎為人稱之為的西霸天,我便自封自己小西霸天,那黃飛虎姓黃,我也姓黃,他叫飛虎,我改了一個字,叫飛狐。便是要有朝一日成為西霸天黃飛虎那樣的大響馬頭子,衝州撞府,所向披靡。難怪姐姐感到奇怪的。”
楊露微微笑了一下,心想,這個小子這麼喜歡黃飛虎,如今我也沒個法子鎮住了他們,令他們對我言聽計從,不如如今我便用出一點小小的伎倆鎮一鎮這個小東西。
楊露這麼想著,抿嘴笑了一下,側過眼睛,望了一眼黃飛狐,輕聲說道:“這黃飛虎麼,昔日在中原作響馬的時候還僅僅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不想到了這西涼一代竟然成了這麼大的氣候。真正的令人驚歎不已。”
那黃飛狐聽了楊露的話,覺得楊露好像話中有話,這個女子武功那麼高強,定然同那黃飛虎一般,也是大宋中的豪傑人物,莫非這個女子認識那黃飛虎不成?黃飛狐心中想著,面頰上便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黃飛狐目視了楊露,試探著發問道:“莫非姐姐認得那黃飛虎不成?”
楊露上挑了一下眼眉,輕輕地歪了一下嘴角,於面頰上擺出了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同那黃飛狐說道:“何止僅僅是認得,而且說起來那個黃飛虎還要問我叫上一聲小師妹呢。過去那黃飛虎未曾發跡之時僅僅是在我的義父手下作一個頭領,如今我義父洗手不幹了,才讓這個小子成了氣候。正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楊露一面說著,一面於面頰上露出一抹不無得意的神色。楊露用手指輕輕地拂過了鬢角的秀髮,側過面頰,目視了黃飛狐,同黃飛狐說道:“飛狐兄弟日後若是想要投在黃飛虎的門下,只用我輕輕的一句話便可以做到。那個黃飛虎一向是不敢違逆我的意思的。”
黃飛狐讓楊露三五句話把自己說的目瞪口呆。怎麼?這個女子便是大名鼎鼎的黃飛虎的小師妹,難怪武藝那麼高強。自己怎麼瞎了眼睛,誰也不劫,打劫她呢?
那黃飛狐嚇的腳下站立不住,“撲通”一聲,在地上跪了下去,大聲說道:“姐姐,小的們該死,小的們不知道姐姐乃是黃飛虎的師妹。小的們劫錯了人了,小的們該死。”
楊露的面頰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輕笑,這楊露一向好坑蒙拐騙,如今察言觀色,竟然陰差陽錯地把這麼一群小子收羅在了自己的網羅之中。楊露想,說不準捉獲那個了塵兇僧便在這幾個小蟊賊的身上。只要自己善加利用,這些荒野中的小子也可以成為自己的一顆極有用的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