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党項人有幾大特色,無非是尚勇武,重盟誓,喜復仇三項。那党項人說來乃是羌人的一支,常年的遊牧生涯令這個民族骨子裡有著一種狼性,也就是兇猛好戰的本能。党項族的男子到了一定年紀便會跟隨自己的父輩學會騎馬射箭,角鬥格殺之類的技能。如果一個男子到了一定的年紀,還不曾手刃過一些野獸,射殺過一些飛禽,在他們党項人看,便不是一個合格的成人,要受到旁人的歧視。
而且党項人十分看重盟誓,就好像是漢人所說的歃血為盟一樣,他們每當到了進行大的戰鬥的時候,各個部族的首領便聚集在一起,刺臂出血,把血液滴在骷髏的頭中,混合了馬奶酒,一口氣喝上一個乾淨。於是彼此之間的恩情都煙消雲散,大家同仇敵愾,對付共同的敵人。便是下面的軍卒到了要冒死出戰的時候,也少不了要歃血結盟,喝血酒,論弟兄,而後生死與共,奔赴戰場。
除了以上兩項,那党項人還性格爽朗,好復仇,同什麼人有了仇恨,不計如何,一定要千方百計復仇之後才能快意。於是這個民族充滿了血性,多是一些血氣方剛勇猛無畏的漢子。他們不怕死亡,不畏強暴,好勇鬥狠,捨生取義,看重盟誓,輕視生命,好爭戰,但是又不畏怯,較之中原的民風多了幾分的粗野和血腥。
如今把徐落一個人圍在了當中的便是這麼一群党項人,他們年紀多在二十左右歲,最高不過三十,最低不下十八九,且一個個都是健壯彪悍的壯士。他們一個個頭頂光禿,頭頂兩邊或者扎有辮子,或者邊髮長披,耳朵上戴著圓圓的黃銅耳環,乃是標準的党項人的樣子。且是身上穿著皮革制的結實的襴衫,下面闊褲綁腿,雙腳上踩著高高的氈靴,一看便是有過軍旅生涯的軍漢。
那西夏的軍漢一向能征善戰,不則也不會以他小小的一個西夏國對抗兩大強國,一宋一遼,而與之形成三足鼎立之勢。他先後挫敗過宋朝的大軍和遼朝的無數的鐵騎,才成為如今這麼一個安樂太平的國度。這些勇猛的軍漢便是這西夏國的一支鋼鐵長城。這些軍漢漢人們又稱之為“步跋子”,他們能上山下坡,輕捷善走,並且善於決鬥格擊,乃是突襲陷陣的一支精兵。戰時則徵召起來,奔赴戰場,平時則將之解散任其牧馬耕田。
不過也有不少步跋子不會營運,沒了田地,沒了牧場,流落到了大的城鎮之中。比如那興慶府平昔便有很多遊手好閒的步跋子,他們沒有固定的行業,或者給大戶人家打打零工,或者給賭坊作作看院子的院子,或者便進入了一些党項貴人的家中,效勞於那些權貴,或者成為官宦人家的保鏢打手,或者成為隨行的護從。總之,這些人在西夏的都城興慶府中隨處可見,比比皆是。
這些人符合西夏武士的基本特徵,勇武好鬥,輕生死,重盟誓,喜復仇,同時也有幾分野蠻嗜血。如今這麼一群人,無疑便是一群被遣散了的步跋子,他們既可能是一些官宦人家的護從保鏢,也可能僅僅是一些寺院中打雜的僱工。但是如今他們把徐落圍在了一處,無疑是為了一個緣故,徐落的張狂行徑把這些人激怒了。這些人都是一些嗜血的狂徒,如何能忍受這個?一個個掏出了身上的傢伙,“呼啦”一下子圍攏了上來,要群鬥徐落。
這徐落同那秦雨還不同。怎麼不同?秦雨喜歡單打獨鬥,以快取勝,頗有幾分楊露的風格。而那徐落乃是一個小時候街頭上打架的野孩子,練就一身本領就是打群架,乃是以少勝多的本領。如今徐落見到了一夥兒禿頭禿腦的党項漢子把自己圍攏在了當中,徐落心中不是害怕,而是一陣的激動,一陣的冷笑。徐落心想,就憑了你們,小小計程車卒出身的步跋子,也敢對抗我徐某人麼?
徐落縱聲狂笑,打脖子上取下了獸骨數珠丟在了一旁,用手點指了四周的那些党項漢子,朗聲說道:“你們這些党項的蠢豬,無非是練過三五下把式,玩過幾年的刀子,說起來連個真正的練家子也算不上。你們也敢這般造次,於你家太歲爺爺頭上動土不成麼?來來來,乖兒子們,上來讓爹爹調教調教你們。嗯。”
那党項的人中多有一些人會漢話,但是也有一些人不怎麼通漢話的,其中一個人嗚嗚啦啦一陣的喧譁,其餘幾個人好像是把徐落的話翻譯給那個小子聽。那個小子一聽,“啊呀”“啊呀”的暴跳如雷,手持了一把短刀撲了上去。
那乃是一個標準的党項漢子,脖子上刺著一條小青蛇,一雙眼睛閃爍著怪異的寒光,一看便是一個嗜血的狂徒。徐落見他上來,也不說話,一俯身,一個小鬼盜鈴,一把抓在了那個漢子的脖子之上,下面徐落一腳踩在那個漢子的膝蓋上。只見那個漢子的樂子大了,一個站立不穩,讓徐落一把給摔在了地上,來了一個狗啃屎,滿臉的塵土,一嘴的馬糞。
“啊呀”,那個漢子打下面一個縱身跳起來,滿面通紅又撲向了徐落。他怎麼能是徐落的對手?徐落那乃是一個武林中的新秀,江湖中的豪俠,便是那些名門正派的劍俠在徐落的面前還不能如何的,何況這麼一個山裡出來的生番了?徐落哈哈一陣的狂笑,同那個小子鬥在了一處。徐落口中連連喊叫道:“趴下,趴下,趴下,再趴下。”
那個小子還真的十分的聽話,讓趴下就趴下,讓他怎麼趴下就怎麼趴下。那個小子跟本白給,讓徐落左摔,右摔,翻轉摔,跌摔,絆摔,按摔,想怎麼摔怎麼摔,那個小子上去七八個照面,讓徐落摔了十幾個跟頭。那個小子最後啪在地上呼呼直喘,再也起不來了。
旁邊的十幾個漢子都看得傻了眼了,這個癩頭陀也不知怎麼弄的,只要貼上便是一個跟斗,碰上就是一溜滾兒,你還沒看清他的手法,人已經倒了,這可真是神了。那徐落身上好像是被魔鬼詛咒了一般,充滿了神奇的魔力。
眾人一看,單打獨鬥根本不是那個癩頭陀的對手,一夥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大夥兒“嗷嗚”了一聲,手持了手中的兵器嗷嗷怪叫著撲了上去。徐落大叫了一聲:“來吧來吧,貧僧不好色,多多益善。小婊子們都上來好了。”
徐落抖動雙臂同那些人鬥在了一處。這一下可好看了,徐落一個人惡鬥一群党項的步跋子。那些個步跋子一個個手持了匕首短刀,嗷嗷狂呼著,跳著叫著逼了上去,好像一群野獸,一群圍攻一頭大象的野狼一般。
那些步跋子都會些什麼呢?說來好笑,無非是角力之法和三五下刺殺格擊之術,那在徐落看來,無非是小兒的伎倆一般。那徐落別看年紀幼小,可是乃是經過大場面的豪俠,如何把這些小伎倆放在眼中?只見徐落左讓右閃,身在在一群党項漢子的圍攻之下游刃有餘。
才一會兒功夫,徐落出手如電,撲向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子,那小子一紮不中,已讓徐落出手如電,抓了他的腰帶。徐落身形一晃,手臂上用出了內力,將那個小子一下子舉在了當空。
党項的漢子們見到兄弟有了難,一個個怒吼著撲上來,要偷襲徐落。不料徐落的身法太快了,還不及他們到了身後,身子一轉,把那個小子在頭頂一旋,給丟了出去。三五個撲上來的漢子,一個個躲閃不迭,讓徐落擲出的那個小子的身體砸倒在了地上。這一下徐落已然輕而易舉地打亂了那些個党項人的陣腳,趁了那些個党項人陣腳大亂的工夫。
徐落一挽袖子,及時出擊,一下子橫掃一大片。徐落撲上前去,拳打腳踢,左摔右跌。只見徐落一時間施展開了自己的徐氏三七二十一路摔跌大法,什麼小得合、大得合、撈、磨、端踢、掐撮、躺刀、入、穿檔靠、蹩、掏、耙、刀勾、豁、揣、捆、勾、別、纏、踢、掰、叉、涮、擰、鋟、拄、撮、肘、拍、撴、裝、錯、披。
這一下子,那些党項漢子的樂子更大了,一個個好像是站立不住的泥菩薩一樣,東倒西歪,讓徐落三下五除二摔的一個七零八落。一個個不是丟了手中的兵器,便是扭了腳筋,不是摔腫了半邊臉,便是讓人踢中了小腹。徐落一輪猛攻下來,場子中還站著的只剩下一個人了,便是徐落,其餘那些人,都倒在了地上。
還有幾個不服輸的,堅持了幾下站起身,又撲了上來。徐落周旋了幾下子,每人賞了一個跟頭,腳下除了眾人的呻吟之聲,便不剩下什麼。
徐落這麼一出手,那個漂亮啊,震驚了四方的眾人。不計是一旁看熱鬧的香客,還是打寺院中走出來的僧人,一個個都驚訝莫名。這個小子真的是一個奇人啊,這麼一身奢遮的好本領,竟然一口氣摔倒了十幾條大漢,這可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若是開始人們只是恨徐落無狀,那麼現在則是在驚歎徐落的厲害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人群之中,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只聽人群之中有人口誦佛號道:“阿彌陀坲,善哉善哉。徒兒阿,為師在這裡恭候你多時了。徒兒阿,莫要再同那些党項的走狗們糾纏了,趁了官軍未到,快快隨同師父我離開了這是非之地。”一面說著,一面打一旁的人群之中擠出了一個老和尚。那和尚胖大豐滿,手中持了一根禪杖,分開了人群,來到了中間的空地上,便要上前拉扯了徐落走路。
恁的有人要問了,這個和尚是何許人也,怎麼他口口聲聲呼喊徐落為自己的徒兒呢?原來這個和尚便是那了塵了,恁的這個和尚怎麼在這裡呢?
原來這個了塵自從在西山觀中姦淫了楊露之後,便整日裡心神不寧,不是心驚便是肉跳。於是這個和尚同自己的徒兒癩頭陀商量,要去暗殺了劉永以除後患。那個了塵到了時候做賊心虛,還不等徒兒下手,自己便先一步逃走了,要逃到西夏去找一個自己相識的回鶻僧人避難一時。卻不想到了西夏興慶府,這個了塵卻撲了一個空。那個回鶻僧人上了黑水城作主持去了,這個了塵到了興慶府,依然是舉目無親,走投無路。
按說這個了塵若是一個正經僧人,便在普通的寺院中一藏也就成了。但是了塵乃是一個賊和尚,好的是吃酒吃肉,喜的紅顏美色,耐不得寂寞的。所以楊露猜測這個和尚絕不會安分下去,不是上了黑水城便是在城中的花街柳巷胡混,還真讓楊露猜到了一點。那便是這個和尚起初打算上黑水城走上一遭。
這個和尚想,如今只有到了黑水城,找到了自己的相識,才能得上一宗美差使,在寺院之中作威作福,較之做一個借宿他人屋簷的落魄僧人,看人眼色行事,不知要好上多少。所以了塵便打算捨棄了癩頭陀,獨自趕奔黑水城。
卻不想,事不由人,方才出了興慶府,走了一半,這個了塵陡然想起,自己囊中空虛了,自己打東京到了華山,打華山又到了西夏,一路上吃喝住宿不算,便是過關賄賂那關卡的軍長的銀子便不是一個小數目。自己一路之上匆匆忙忙,也沒有什麼賺錢的門路,如今坐吃山空,囊中已然空虛了。
本指望到了此處尋到了相視,討上一些銀子,不想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如今自己還要過沙漠,那買駱駝,僱嚮導,備乾糧,那一樣不要花錢?所以了塵一尋思,不成,自己還要等到了徒兒,讓徒兒為自己謀上一些銀子才能走路,不然自己只能活活餓死在沙漠之中。
於是這個了塵走了一半,不得不折轉了回來,在興慶府的兌坊之中當掉了身上的袈裟,換了一點兒銀子,一個人上了承天寺中的一個酒樓中吃酒。那酒樓中尋常不給僧人吃酒,這個了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說服了那個酒保,給自己上了一罈好酒,一些好肉。吃飽喝足了,這個了塵便在酒樓上踅來踅去,偷看別的閣子裡的歌女舞女唱歌跳舞。看得上了癮,這個了塵便把等自己徒弟的事兒拋到了九霄雲外。
卻不想,到了快傍晚的時候,外面的街市之上大亂,人們吵吵嚷嚷朝向下面的街市上跑了過去,便連酒樓上那些唱曲兒的姐兒也不唱曲兒了。了塵鬧了一個沒趣,只好一個人悻悻地走下酒樓,一路朝向出事的地方晃去。了塵也不知道,出事的地方就在承天寺的門前,到了街口上,便見到無數的人擠在那裡,有党項人,有漢人,有和尚,有軍卒,好像真的出了什麼大事。
了塵拉出來一個漢人,發問道:“裡面怎麼回事了?怎麼都是上這裡看熱鬧的?那街上不是承天寺的寺門的所在麼?莫非是承天寺中的寺院起火了麼?”了塵這麼說著,面頰上露出了一絲的獰笑。因為,那承天寺中的和尚待了塵十分失禮,了塵如今心中還在記恨裡面的和尚,心想,賊禿們,整把火燒死了你們才好。
那個知情的漢人同了塵說道:“大和尚,你有所不知,這裡面出大事了。一個滿頭癩子的骯髒的頭陀調戲一個上承天寺中上香的都統軍的千金,先同幾個西夏的軍卒打起來了。之後承天寺中和尚出來勸解,也讓那個頭陀打了,而後又出來了一幫党項的漢子,都是西夏軍漢的模樣,如今正同那個頭陀斗的不可開交呢。老和尚,你要是承天寺中的,別回去了,就在外面待著吧,不一會兒,臨近的擒生軍便要到了拿人的。”
那個知情的漢人一面同了塵說,一面不住地吐舌頭。了塵心想,嘿嘿,小子,真有你的,敢大鬧興慶府承天寺,真有你的阿。必然是你小子尋不到為師了,在拿這些党項人出氣了,想要鬧上一個滿城風雨,讓師父出來同你相見。好你一個癩子,不枉了師父教導你一場。這小子必然大功告成了,到此處來同我相會的。
於是老和尚分開了人群,上承天寺的門口要搭救自己的徒兒。那個了塵如今還不知自己已然到了龍潭虎穴之中,要知那了塵能不能脫得此難,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