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趙士傑陪同了徐落已是過了城門,並無閽兵上前盤問什麼。只陳暮牽了馬匹到了城門處,一個閽兵眼光在陳暮的身上停住了,斜眼看看城牆上的告示,上前一把扯了陳暮的衣袖,口上問道:“這個漢子,你的籍貫名姓?”
陳暮只裝做個啞巴,哼哼吃吃,比比劃劃,只是說個不明白。那閽兵心中生疑,手上扯了陳暮的衣袖便不再鬆手,陳暮心上著急,額頭上見了汗水。
那趙士傑過了城門,卻不見楊露出來,回過頭去,一眼看到一個閽兵手上扯了陳暮的衣袖糾纏個不清。趙士傑高則聲道:“那是我家養的一個小廝,做甚麼盤問個不休,莫不是我的家中也養的賊人了麼?”
那閽兵雖是心上生疑,卻是認得趙士傑的。想那趙士傑的祖父便是宋神宗的親弟弟,府上又是汴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大戶,日常只在街頭巷尾間耍笑。閽兵如何認不得?日常有心巴結還不能夠,此番聽了趙士傑口上說出那漢子是一個家養的小廝,百般的疑慮片時沒了,手上鬆開陳暮的衣袖,忙不迭地同趙士傑賠不是道:“小的該死,趙大官人恕罪則個。”
不是趙士傑的一句話解了陳暮的危難,陳暮只好懸沒有發作出來,揮舞雙臂打出一條路衝將出去,只那般日後免不了的不少的麻煩。
出了城,外面的街市上也正熱鬧,兩邊都是茶棚酒肆,路上作買賣的小經紀不斷,時而路上走過幾個閒漢,時而路上抬過幾乘轎子。正是行人如織,車馬如龍,往來不絕。更有那小經紀們抑揚頓挫的叫賣聲,只好像勾欄中的藝人的雜劇一般,你一聲高我一聲低地哼唱個不斷。
卻說那城外多有出外遊玩的紈絝子弟,有的正出城去,有的玩鬧了一早正在歸來。只說汴京中多有這般那般的紈絝子弟,不是出自官宦之家,便是出自豪門大戶,整日價沾花惹草,放馬逐犬,也能彎弓射燕雀,也能舉杯邀明月,也能舞槍弄杆棒,也能填詞賦文章。大凡出行,前面少不了七八個渾身刺青的無賴少年手持杆棒當先開道,為人稱之為花褪馬,後面馬上自隨了三五個身披涼衫的俏麗的妓女,中間則簇擁了狎浪子弟一路行來。很是勢大,街市上人人見了避之唯恐不及。
趙士傑雖也是紈絝子弟,卻素喜雅靜,不好招搖,所以每每出行,只是三五個文士,一兩個行首,找個幽靜的所在,品詩論道,消磨光陰罷了。卻不想此番出行,出了順天門不到半里路,迎面正撞上一夥兒回城去的閒浪子弟。
遠遠地趙士傑便手上牽了徐落的胳膊閃避開去。只是陳暮平素驕悍慣了,行走最好行在路當中間,更加之手上牽了四匹馬的馬韁繩,引領了馬兒走在後面,所以閃避不及,為一個豪奴的一杆棒砸在面門上。痛倒也不十分痛,只是陳暮心中惱怒他無禮。手上鬆了馬韁繩,劈手一把奪過那惡奴的杆棒,只一腳踹在那廝的小腹上,把那廝蹬一溜滾滾將出去。
幾個渾身刺青的花褪馬見到己方的人吃了虧,如何肯於善罷甘休,一個個手上提了杆棒撲奔陳暮而來,陳暮身旁的楊露眼見得要鬧出事來,恐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慌忙上前用自個兒的身軀遮擋於陳暮前面,面上賠了微笑,同撲上來的一個花褪馬低聲說道:“哥哥只看在小女的面子上切勿動怒才是,此是我本家的一個兄弟,只為打小聾了雙耳不能說得隻言片語,是以心思閉塞識不得什麼大體。各位好漢只看在小女的面上放過了他是了,這是幾錢的金子權為受了傷的哥哥買上一副良藥調理身子。小女惶恐惶恐,代替我的不曉事的小廝替諸位好漢再三地賠罪了的。”
楊露打身上取出了一個金瓜子來,幾個花褪馬見了金子,一時停下腳步。其中的一個手上接過金瓜子在嘴上咬了一下,識得是真傢伙,方才淡淡地笑了一個,用手上的棍子指了楊露身後的陳暮,同楊露說道:“且看在姐姐的面上放過這個黑廝,只不要讓小爺下次再撞上他。”口上憤憤然地說著,手上提了杆棒招呼了一幫弟兄走開了。
陳暮讓幾個無賴的惡少把自己氣得怒火上撞,用手扶在楊露的肩頭上,要撥開楊露的身子撲上前去,奈何自己的手腕讓楊露的手指死死地扣緊了,自己掙脫了幾下,只感到手上好像扣了一道金箍相仿,無論如何掙脫不得,無可如何暗暗地於心中嘆了口氣,眼看著那夥無賴走得遠了。
陳暮怒衝衝地一把扯轉了楊露的身子,同楊露發問道:“賢妹,想這夥兒狐假虎威的畜牲恁的無禮,老子行走江湖如何受的這般的羞辱,如何賢妹只是一味地阻攔與我。”
楊露無聲地笑了一個,側轉過面去,同怒氣衝衝的陳暮柔柔地笑了一下,斜過目光瞟了一眼那夥兒離去的惡少,附了嘴唇於陳暮的耳旁,同陳暮低聲地說道:“哥哥恁的魯莽了的,不是小妹要於心中小覷了哥哥的,想京師中這般的逐馬走犬的紈絝公子何止一個兩個,哥哥的功夫蓋世無雙亦能打得了幾個的呢?便是打了出得一時的怒氣也少不了要惹的一手的腥臊的呢,日後免不了的有那尾隨不掉的麻煩。正所謂了小不忍則亂了大謀,哥哥何必為了幾個不值當的敗家小子而陷了自己的貴體於險境之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