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們怎得可憐?
“你可曾見過!三縣,兩城,兩郡,百萬人身披鎬素,跪在長街慟哭,便是他們,為鑄邪王玄甲!將十六萬嬰孩至於磨機當中,那魔窟至今,依舊迴盪嬰孩哭聲,無數怨靈,向這天地,詔述不公!”
“你要放過他們,可那些嬰孩,誰來放過,誰有資格,替那些嬰孩,替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原諒他們!”
楚辭一字一句,彷彿敲打在小男孩的心坎之上,讓他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你,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們!”
其中一個人抬起頭,指著楚辭說道:“魔皇大軍,屠殺了多少人,你作為其中一員,這天下誰都有資格說我們,唯獨你們沒有,我們不過是殺了十六萬的嬰孩,你們呢!你們屠殺了何止千萬生靈!”
“被這天下人戳著脊樑,我們不在乎,可是,憑什麼這話是從你的口中說出來!”
“你又有什麼資格,評判我們!”
楚辭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因為你們敗了,因為我們贏了,就這麼簡單,倘若當年,你們邪王玄甲真的造了出來,倘若今天,坐在那個位置的是你們,你們便是對的,但,你們敗了!成王敗寇。”
“可我們錯了嗎!”
他們抬起頭,不甘的說道:“生逢亂世,我們只是想要活著,天下戰爭,連年不斷,每年死亡的人,何其之多,因戰亂流亡,死在路上的人,又何其之多,八國皇主,哪一個沒有鑄造下通天血案,你,你跟隨你的主子,跟隨那魔皇,又殺過多少人!我們只是想要造出邪王玄甲,換來一方棲息之地,何錯之有!”
“我們,只是想要活著!為了活著,為什麼,可以人吃人,可以肆無忌憚的屠殺,前有吃人老祖,如今依舊還鎮壓在一方,為什麼,不見你們去殺了他!”
“黑虎成精,屠滅一城,為何不見你們殺了他!”
“為什麼要抓著我們不放!”
他們指著楚辭,“就算死,我們也不甘心!若是死在了那些嬰孩家屬的手中,我們心甘情願,可是唯獨,死在你們手中,我們死不瞑目!”
他們的聲音愈發尖銳。
“那便是,死不瞑目吧。”楚辭手中劍,化為流光,頃刻之間便是將他們滅殺。
小男孩低下頭,抓著楚辭的手臂,有些委屈的說道:“大哥哥,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他突然感覺自己好傻,這世界上的好壞,真假,本就難以分辨,更何況一個孩童。
“以後,你會分辨的清楚。”楚辭摸了摸小男孩的頭,他畢竟只是一個幾歲的孩子。
“我知道了!”
小男孩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相信大哥哥是好人。”
“平安哥哥,也是好人。”
“溫郡主也是好人。”
他拉住了楚辭的手臂,帶著他來到了一間房,溫郡主的氣色已經好了不少,陳平安坐在那裡守著。
“哎。”
陳平安嘆息了一聲,外面的事情,他聽得清楚。
楚辭從房間出去之後,他們等了許久也不見楚辭回來,於是便推開了門,結果發現,他們根本不在原來的地方了,而是一片黑黢黢的黑暗,也正是這時候,他們走了進來,為溫郡主端來了湯藥,給他們送了些食物,可曾想到,他們居然是那魔窟慘案的罪魁禍首。
“你說,他們真的悔改了嗎?”
楚辭聲音冷漠的說道:“也許吧,不知道,但他們悔改了,又能怎樣。”
誰來原諒他們,就像是誰來原諒他一樣。
楚辭在房間當中摸索著機關,依舊是在銅鏡之上,齒輪運轉,地面上的房屋,環形移動著,最末尾的房屋落入地下,一次挪動,直到,楚辭他們所在的房間升起,他推開了窗戶,看著漫天繁星。
“墨家機關術,當是如此,神奇。”
“當年的墨家機關城,更是恢弘,可惜被毀了。”楚辭不由得感慨萬分,他曾經見過墨家機關城的宏偉,後來雖然淪為一片廢墟,可也能想到往日的恢弘。
“這墨家機關城,我曾經在書中聽聞,此城,堅不可摧,憑一城,則可抵擋,百萬大軍,而且,乃為一做移動城池,震天人之魂,他是如何破滅?又是如何被毀呢?是魔皇大軍?”陳平安曾經讀過關於墨家機關城的記載,可以說書中對墨家機關城,僅僅只有隻言片語,卻將往日恢弘體現的淋漓盡致。
“天災。”
“天災?”陳平安不由得有些錯愕,“當年的墨家機關城,哪怕傾盡秦淮之力,都未必能夠將其攻破,但就是這樣的一座堪稱無敵的天人之城,最終在天災之下,蕩然無存,成為一方廢墟。”
“甚是可惜。”陳平安不由得嘆了口氣,若是有機會當真想去看一看。
“墨家弟子,尚在這人世之間,遍佈天下,也是為了尋找重新建造機關城的材料,這諸子百家,不容小覷,他們遊蕩在江湖與廟堂之內,卻又能獨善其身,實屬難得。”楚辭負手而立,站在窗邊,不管是江湖還是廟堂,都少不了諸子百家的影子。
“立足之根,當天下歸一,便是諸子百家大放異彩之時,若是連年戰亂,所有一切,不過是夢想空談。”
“楚公子,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小男孩留下來照顧溫郡主,陳平安則是跟著楚辭走到了屋外的空地之上。
“楚公子既然是魔皇身邊的人,當年追隨魔皇,征戰沙場,睥睨八方,但我乃是西楚亡國狀元,溫王爺心懷反意,溫郡主又是溫王之女,為何您願一路護航,溫郡主的父親,是反賊,是反臣,難道,您不在乎?”
聽到這話,楚辭不由得笑了笑。
“我是不是應該將你們在這裡都殺了?”
“溫王謀逆,乃是為了復國,乃是忠國之魂,儘管他忠的是西楚,可又如何?總有人要做,他不做,也會有人來做。”
“理當如此。”
楚辭神色平淡,他走到了房子前的石階前,席地而坐,靠在那裡。
“天下亂世,行軍打仗,書生百無一用,可總是有人要讀書,總是有人得當聖賢,也總得有人當那個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