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餘波與暗湧
嘉陵關前，死一樣的寂靜。
只有風捲起塵土的聲音，以及……唐三那如同破風箱般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他癱跪在地，曾經耀眼的海神神裝早已消散，露出一身狼狽的常服。
頭髮散亂，面色灰敗，七竅殘留著金色的血痕。
那雙曾經睥睨天下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渙散、恐懼和徹底的茫然。
海神三叉戟像根燒火棍似的躺在他腳邊，黯淡無光。
神位破碎帶來的反噬，幾乎掏空了他的一切。
力量如同退潮般消失，經脈中空空蕩蕩，只剩下撕裂般的劇痛。
更可怕的是道心的崩塌。
“毀滅之源……邪魂師之始……”
天幕最後那冰冷的審判，如同魔咒，在他腦海裡瘋狂迴盪。
他試圖辯解，卻發現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那些推演中未來慘死的無辜生靈，彷彿都在黑暗中注視著他，無聲地控訴。
“不……不是我的錯……我是為了淨化……為了正義……”
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難聽，像是在說服自己，又像是在絕望地掙扎。
小舞站在幾步之外，冷冷地看著他。
她的臉上沒有淚，也沒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曾經可以為對方付出生命的熾熱愛戀，在接連的真相打擊下，徹底熄滅，只剩下灰燼。
她最後看了唐三一眼，那眼神讓唐三如墜冰窟。
然後，她默默地轉過身，一步一步，踉蹌著，向著遠離戰場、遠離他的方向走去。
沒有回頭。
“小舞！”唐三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卻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氣。
戴沐白、朱竹清、寧榮榮、奧斯卡、馬紅俊幾人站在原地，看著小舞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徹底廢掉的唐三，心情複雜得像一團亂麻。
兄弟情義還在嗎？
或許還有一絲，但更多的，是被欺騙、被利用後的寒意，以及一種物是人非的悲涼。
“我們先……安置好小三吧。”戴沐白最終嘆了口氣，聲音乾澀。
他上前，和奧斯卡一起，試圖將癱軟的唐三扶起來。
唐三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任由他們擺佈，嘴裡依舊無意識地念叨著“正義”、“淨化”。
另一邊，戈龍元帥看著徹底崩潰的主心骨和渙散的軍心，知道大勢已去。
他長嘆一聲，開始下令收縮防線，準備應對武魂殿可能發起的致命一擊。
雪崩皇帝早已被親衛護送著，倉皇撤離了前線，留下一個爛得不能再爛的攤子。
整個天斗大營，籠罩在失敗和絕望的陰雲中。
…………
與嘉陵關的愁雲慘淡不同，大陸各地卻因為黑歷史榜的終結和唐三的徹底垮臺，陷入了另一種瘋狂。
酒樓茶館裡，人們唾沫橫飛地討論著剛才的勁爆內容。
“我的乖乖！海神……啊呸！唐三這下是徹底玩完了！”
“神位都碎了！變成廢人了！真是報應不爽！”
“活該！讓他雙標！讓他算計！連自己女人和老祖宗都利用，還是人嗎？”
“你們說，那推演的未來是真的嗎？邪魂師真的會因為他毀滅殺戮之都而氾濫？”
“天幕都放出來了，還能有假？造孽啊！以後出門都得小心點了！”
“唉，說起來，那天幕最後說的武魂榜，不知道會怎麼排？”
“九心海棠肯定能上吧？那天幕之前提過一嘴……”
“對對對！還有那個凌夜！他到底是什麼來頭？感覺比唐三神秘多了！”
…………
就在這紛紛擾擾的議論中，幾道隱秘的目光，已經跨越千山萬水，聚焦到了那座看似普通的小城。
星斗大森林核心，生命之湖盪漾著異樣的漣漪。
一道清冷而帶著些許虛弱，卻依舊威嚴無比的意念緩緩響起：
“找到他……那個掌控著秩序與創造之力的人類……”
“他或許……是打破僵局的關鍵。”
…………
極北之地，萬載玄冰之下，一雙彷彿冰封了萬古的眼眸緩緩睜開，望向南方。
“陌生的至高氣息……與此界格格不入……”
“是變數……還是……”
…………
與此同時，武魂帝國大營。
雖然取得了“精神上”的巨大勝利，但比比東臉上卻看不到多少喜色。
她高坐鑾駕，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紫眸深處隱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驚悸。
就在剛才，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來自遙遠方向的、令她羅剎神力都感到戰慄的秩序道韻。
那是一種層次上的絕對壓制。
“凌夜……”她低聲念著這個如今已不再陌生的名字。
“你究竟是誰？”
她揮了揮手，招來心腹。
“加派人手，不惜一切代價，查明那個凌夜的所有資訊！記住，是所有人手！”
她強調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另外，對天鬥帝國的總攻，暫緩。”
手下有些不解：“陛下，此刻正是……”
“按我說的做！”比比東冷聲打斷，不容置疑。
她有種預感，那個叫凌夜的男人，可能會改變一切。
在沒弄清楚他的立場和實力之前，貿然行動，絕非明智之舉。
…………
而此刻，風暴眼中的小城，卻依舊保持著詭異的寧靜。
凌夜的小院內，彷彿自成一方天地，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動盪。
葉泠漓正小心翼翼地給院子裡那棵變得靈氣盎然的靈樹澆水，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
經過凌夜隨手加固和嵌入那個被改造的魂導器核心後，這小院裡的生命氣息更加濃郁了，讓她感覺非常舒服。
凌夜則懶洋洋地躺在搖椅上，手裡拿著一本不知名的古籍翻看著，時不時還打個哈欠。
“總算清淨點了。”他嘟囔了一句，“那傢伙（唐三）再嚎下去，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葉泠漓聞言，忍不住輕笑：“你呀，就會說風涼話。外面現在肯定都亂套了。”
“亂就亂唄。”凌夜渾不在意地翻過一頁書，“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抬眼看了看天空，那巨大的光幕已經隱去，但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平靜。
“不過，接下來怕是清淨不了多久咯。”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葉泠漓放下水壺，走到他身邊，有些擔憂地問：“是因為那個武魂榜嗎？我的九心海棠……”
她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她怕自己的武魂曝光，會帶來無盡的麻煩，打破現在的寧靜。
凌夜放下書，伸手將她拉到自己懷裡，捏了捏她的臉蛋，笑道：
“怕什麼？有我在呢。”
“別說區區一個武魂榜，就是神界那幫老傢伙全來了，也動不了你一根頭髮。”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霸道，卻讓葉泠漓瞬間安心下來。
她依偎在他懷裡，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沉穩心跳，輕輕“嗯”了一聲。
“再說了，”凌夜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你以為我們現在還很‘低調’嗎？”
他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院牆外的某個方向，彷彿能穿透牆壁，看到那些隱藏在暗處、試圖窺探的“眼睛”。
“從我把那棵小樹苗弄成現在這樣，又把那破核心修好開始，咱們這地方，在那些有點本事的人眼裡，就跟黑夜裡的火把差不多亮了。”
葉泠漓眨了眨眼，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是啊，凌夜之前隨手展現的手段，恐怕早就引起大陸巔峰強者的注意了！
看著懷裡女孩有些恍然又有點小緊張的模樣，凌夜覺得有趣，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別擔心，他們愛看就看唄。”
“我們過我們的日子，他們敢來打擾……”
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其淡漠的光芒。
“滅了便是。”
語氣平淡，卻帶著毋庸置疑的決斷。
葉泠漓看著他，心中最後一絲不安也煙消雲散。
只要有他在身邊，似乎真的什麼都不用怕。
她將臉埋在他頸窩，蹭了蹭，像只依賴主人的小貓。
凌夜笑著摟緊她，目光再次投向遠方，眼神深邃。
武魂榜？
他倒是有點期待，這所謂的榜單，會把他那“永珍歸一”排在第幾？
這場由天幕掀起的風暴，似乎正將他這個本想鹹魚的看客，一步步推向舞臺的中央。
而好戲，顯然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