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青少部
秦淮河的水波拍打著船舷，畫舫內燭火搖曳。
一群少男少女排成兩列，他們面相普通，垂手肅立，粗布衣衫洗得發白，臉上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他們在這座城內的角色通常都是酒樓的跑腿，店鋪的夥計，抑或大戶人家的僕從、侍女……
都是社會最底層的勞動者。
劉麗華站在堂中，一身素色布裙，語氣卻斬釘截鐵：“你們能夠在城內立足，都是我青少部的佼佼者。現在佈置的是你們的第一個任務，任務很簡單——散播兩個訊息：
第一，福山要塞被洋人攻破。
第二，洋人在松江吃了虧，要屠江寧城報復。”
“是！”眾人齊聲應道，面色嚴肅，沒有一個人發問。
他們是廟幫長大的孩子，情同手足，經劉麗華親手訓練，早練就了令行禁止的本事。
陳林成立保國會後，在內部設立青少部，收留培養社會上的孤兒，最初的成員就是潘起亮手下廟幫的那群孩子。
潘起亮領軍之後，青少部就歸劉麗華管。
他們一同接受了相對專業的訓練。
陳林為這些孩子灌輸了保國會的思想，教會了他們一些情報工作的基本知識，還有一些在社會上生存的專業技能。
其中第一批畢業的孩子被送到江寧。
這些孩子透過牙人安排到各行各業去。
其中大部分進了達官貴人家中。
這些孩子識字，知書達理，還擅長算數，很快就在這些大戶人家站穩腳跟，成為陳林在這座城市的釘子。
這些人看似平凡，卻紮根在茶館、酒樓這些訊息集散地，收集和傳遞資訊極為方便。
劉麗華感到江寧，就是為了親自帶領他們完成這項任務。
等他們魚貫而出，楊坊才從隔間走出來，手裡捏著一把摺扇。
“劉姑娘，接下來就交給楊某。”楊坊拱手，眼裡閃著精明的光，“訊息一散，那些達官貴人準得慌，保準連夜拋售產業。”
“下關臨江，江面開闊，上次洋人就是在那兒炮轟江寧的。而那裡正是咱們會首想要的。”
劉麗華微微一笑：“生意上的事我不懂，楊先生做主就好。要情報、要傳訊息，隨時找我。”
楊坊連忙道謝——他清楚，這位劉姑娘是陳林身邊最得力的人，住租界三樓的主兒，絕不能怠慢。
劉麗華要留在江寧盯梢，蘇松南部的情報網，全壓給了徐耀。
租界臨時辦公點，油燈亮到深夜。
徐耀揉著發紅的眼睛，面前堆著一摞情報，字跡歪歪扭扭。
他剛接手情報工作，手下人經驗不足，報上來的訊息模模糊糊，得反覆盤問、逐字核對才能整理清楚。
這段時間，他做了不少事情，完善情報系統，比如為暗部引進了信鴿系統。
讓保國會有了快捷的傳信方式，就是受天氣影響大。
為此他又特意招了批騎術精湛的驛卒，組建了陸上傳信隊，最遠已經可以到江寧。
此時，這張剛織成的情報網，正盯著兩個關鍵點——寶山縣城，還有福山炮臺。
寶山城內，英軍的軍靴踏在青石板上，空空作響。
布魯克上校站在縣衙門口，臉色鐵青——城裡連一粒米都找不到，百姓早撤光了。
他派出去的偵查小隊，像掉進了無底洞，一個都沒回來。
“這群清國人，根本沒打算認輸。”布魯克咬著牙，看著城外的小路。
從寶山到租界不過幾十里，可他知道，這條路藏著刀子。
比寶山戰場更激烈的，是福山炮臺的戰場。
長江江面在這裡收窄，英軍主力戰艦陸續進入射程，數百門艦炮輪番轟擊，火光將江面照得通紅。
“轟轟轟！”炮聲震得江灘都在抖。
翟吟風趴在炮臺掩體後，等炮擊一停，立刻衝出去檢視——一米多厚的鋼筋混凝土牆，只被砸出幾個十幾釐米的凹坑，像水牛身上被蚊子叮了幾口。
“好樣的！”翟吟風拍著牆，哈哈大笑。
炮擊的間隙，他將每個炮位的炮長召集起來開會。
“兄弟們，大家看到了，陳大人給咱們建的炮臺能保護好咱們，咱們還有什麼好怕的。”
“只要咱們還在，洋人就休想進入上游。長江也是咱們華族龍脈。守護這裡，對於我們來說，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我相信，將來等你老了，也會為今天所做的事情感到自豪。”
到底是一個讀書人，翟吟風的話非常有感染力。
翟吟風看向這個面色黝黑，胳膊粗壯的漢子，笑道：“是啊，洋人同樣怕死。狹路相逢勇者勝，接下來咱們就給他們送一頓閉門羹。”
炮擊間隙的思想工作，並非形而上，而是有必要的。
這能夠統一官兵的思想，提升戰鬥士氣。
陳林時常會在訓練營給這些軍官講課。
他很少說戰術方面的事情，而是反覆地前調學習和思想建設的重要性。
這也是為何翟吟風在戰鬥的間隙會去找手下骨幹開會。
當然了除了思想上的鼓勵，翟吟風還會跟眾人總結一下戰術。
比如英軍的戰術，他們通常會在下游排成一條傾斜的戰列線。
以增加炮擊的面。
而他們可以根據敵人的這種規律，提前調整好射擊諸元。
他們的炮數量少，但是炮彈的威力大，尤其是爆破彈，一旦擊中對方的甲板，幾乎可以將對方的甲板掃平。
皇家海軍旗艦的司令艙裡，史密斯少將焦躁地走來走去，軍靴在地板上踏出沉重的聲響。
打了一天，炮臺紋絲不動，反而有兩艘護衛艦被岸防炮擊傷。
“指揮官閣下，調陸軍過來吧。”副官小心翼翼地建議，“從陸地上攻，或許能成。”
史密斯停下腳步，臉色難看——他是海軍，讓陸軍幫忙，太丟面子了。
可他也清楚，江面狹窄，強行衝過去，只會讓戰艦成活靶子。
“陸軍還要支援租界。”他沉聲道。
“抽兩個步兵團就行，一千多人足夠了。”副官趕緊補充，“剩下的陸軍，不影響支援計劃。”
史密斯沉默了半天，才咬牙道：“明天再試一天！我就不信，帝國海軍敲不開一座清國炮臺！”
他不知道，陳林早把他的心思算透了。
租界指揮室裡，陳林看著葉成忠送來的戰報，嘴角勾起一抹笑：“再僵持一下，咱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戰爭帶來了危險，同時也給陳林帶來了機遇。
“會首，潘將軍和周將軍那邊也有訊息了。周將軍全殲了兩支敵人偵查隊。潘將軍帶人向北繞道敵人後面去了。”
“好！”陳林拍了下桌子，“讓他們繼續鬧，別讓英軍在寶山待安穩。另外，告訴翟吟風，要小心敵人陸上迂迴，不要寄希望於綠營。”
第一天的戰鬥基本上結束。
潘起亮和周立春似乎已經掌握了游擊戰的戰術。
這一點尤其讓陳林感到欣慰。
果然，戰場才是最好的老師。
潘起亮、周立春、王大眼、翟吟風這些人，他們在戰場上成長的速度都遠超陳林的想象。
保國會要保家衛國，復興華族，靠的不是口號，而是槍桿子。
而槍桿子不僅僅需要鋼鐵和火藥，還需要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