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暴跳如雷
次日清晨,細雨漸停。
被洗涮過的天空萬里無雲,日光如金縷玉衣妝點著蘇州城,空氣中瀰漫著雨後芬芳。
宋澈搬來一張搖搖椅,便坐在坊間屋簷下,手捧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茶,守著眼前三輛滿載錦布的馬車,只要貨款一到,他便親自發車送往陳氏商行。
“你這姿態,與那巷弄裡的花甲老人差不多了。”
沈文君站在宋澈身旁,伸長玉頸眺望著街市,畢竟是超過萬兩的大生意,她比誰都要期待。
宋澈閉眼深吸了一口氣:“你懂什麼,這叫做生活,空氣中充滿著金錢的芬芳。”
沈文君說道:“我勸你還是莫要高興得太過,免得樂極生悲。”
“茶涼了,添些熱水。”宋澈將茶杯往身旁一遞。
沈文君哼了聲,“不得了,不得了……”也接過了茶杯,正欲轉身之際,“噠噠噠……”一陣馬蹄聲自街外響起。
沈文君伸頸眺看,興奮驚呼:“是東市來的馬車!”
“噠噠噠……”又一輛馬車出現了。
“是西市來的馬車!”
“噠噠噠……”
“還有從北市來的!”
“筆墨紙硯,商章印泥,速速取來。”
金主上門了。
“就來!就來!”沈文君迅速折回店鋪。
宋澈則站起身來,理了理衣冠,下簷相迎。
馬車同時在坊間門口停下,三個身著儒袍的賬房先生,叫夥計各抬著一口箱子跳下馬車。
“宋老闆,您真是料事如神呀,昨日您前腳剛走,陳氏商行的人便來了,一點唾沫星兒都沒浪費,直接以七千文一匹的價格,將所有錦布買了下來,當場便籤了契書合同,當夜便交了定金。”
“七兩銀子一匹布,您在我們這兒掛售兩千匹,便是一萬四千兩白銀,兌換下來為一千四百兩黃金,按三成定金給您結算,便是四百兩金,您點點?”
三個賬房先生同時開啟箱子,霍……好傢伙,一錠錠金元寶,閃得人睜不開眼。
“清點便不必了,我相信諸位的誠信,”宋澈指了指門口的三車錦布:“這裡是六千匹錦布,幾位先生驗驗貨?”
“宋姑爺一諾千金,我們也該爽快些,驗貨便免了,直接立書契吧!”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沈文君瞧著滿箱金元寶,臉兒高興得與花兒一樣紅。
“錦布卸來卸去實在麻煩,我雲水坊免費出力,幫你們運到陳氏商行去。”
宋澈坐上馬車,帶上十幾名夥計,與諸位賬房先生押著三大車錦布,搖搖晃晃駛向城西。
……
城西。
陳氏商行。
陳仁才坐在大門口,嘴裡哼著小曲兒,提著一隻鳥籠,興致大好地喂著鳥。
身旁候著兩個夥計,時不時端茶遞水。
“你們知道麼?那宋澈便如我手中這隻小蟲。”
陳仁才用鑷子夾起一隻青蟲,送到鳥嘴邊兒,鳥兒一啄將青蟲吞入口中,“而我則是這隻畫眉鳥,他註定成為我的腹中餐。”
“不愧是咱家公子,略施手段便叫沈家無布可購,您可真是舉世無雙的商道天才啊!”
“估計宋澈這會兒,正倒在他娘子懷裡哭唧唧呢!哈哈哈——”
“哈哈哈……那實在不好意思,宋某要讓陳公子失望了。”
宋澈一馬當先,負手站在馬車上,雄姿英發,傲視陳仁才。
“宋……宋澈!”
陳仁才突然驚坐起,指聲呵道:“你這傢伙竟還敢來我的地盤!”
“陳公子莫要誤會了,我今日是特地來感謝你的。”
宋澈環指著身後的錦布:“這些原本是我家倉裡賣不出去的錦布,誰料陳公子大手揮毫,以高於市價兩千文的價格全部買下了,哎喲,這實在是雪中送炭吶!”
陳仁才一愣,“昨日不是你到處求購錦布,怎的……哦!”
他恍然大悟,也勃然大怒:“你們這群卑鄙無恥的小人,竟敢聯合起來訛詐我!我……我要退貨!”
這時,張氏的賬房先生持一封契書,上前說道:“陳公子,昨日咱們可是當著面籤的契書,您若是現在要退貨,可得賠付三倍的違約金呢。”
另有賬房先生搭腔:“就是就是,反正陳家有走商的路子,拉到北方售賣,一匹十兩也有得賺呀!這三車錦布,您就放心收下吧!”
倒不是虧不虧的問題,就是這自尊心過不去。
“宋澈!老子要叫你走不出這條街!”
陳仁才徹底破防,吼得唾沫星子狂飆:“快!快去將店裡的夥計全叫出來,給老子打死他!”
夥計拉住癲狂的陳仁才,勸道:“公子您冷靜啊,街坊們都看著呢!”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還敢打人?
宋澈跳下馬車,拍了拍手,斜眼嘲諷了一句:“你的確有財力,有背景,可偏偏就是沒有腦子,陳仁才,改名作蠢材更貼切。”
他又與三個賬房先生囑咐:
“三位先生,卸了貨記得將馬車幫我送回來。”
“一定,一定。”
“我們走。”
宋澈大袖一揮,攜自傢伙計,大笑而去。
“啊啊啊……宋澈,老子,老子與你不共戴天!”
陳仁才失聲咆哮,暴跳如雷。
宋澈高高舉手,豎了箇中指,示意友誼長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