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牆之下
清晨的地獄島，籠罩在一種近乎凝重的氛圍中。
最後一次集體任務。
這個詞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心上，連帶著空氣都彷彿稠密了幾分。
早餐時，無人說話。
只有餐具碰撞的細微聲響，和窗外愈發喧囂的海浪聲。
陸澤依舊吃得專注，但敏銳地察覺到今天食物的品質似乎略有下降。
大概是廚師也知道節目快結束了，開始敷衍？
他有點不滿地皺了皺眉。
秦菲菲用叉子反覆戳著盤子裡那顆孤零零的煎蛋，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雪晴坐姿筆挺，小口喝著黑咖啡，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最後在陸澤身上短暫停留，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探究。
趙俊顯得有些焦躁，不時看向秦菲菲，又瞥一眼蘇雪晴，最後目光落在陸澤身上，帶著未消的不忿。
李默依舊是那副沉穩模樣，但翻閱電子書的頻率比平時快了些。
林婉婉幾乎沒動面前的食物，雙手放在桌下，緊張地絞在一起。
王磊導演準時出現，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滿意與期待的複雜笑容。
“各位，早上好。看來大家都對最後的任務充滿期待。”
沒人接話。
期待？或許吧，但更多的是緊張，是不安，是最後一搏前的沉寂。
“請各位隨我來。”
王磊導演沒有多言，轉身帶路。
眾人沉默地跟上，穿過熟悉的沙灘，來到島嶼另一側一片相對僻靜的海灣。
這裡矗立著一面巨大的、用原木和繩索搭建而成的結構，高達數米，上面佈滿了各種需要協作才能透過的關卡——繩網、獨木橋、懸空踏板。
這就是“心牆”。
“如各位所見，這就是你們最後的挑戰。”
王磊導演站在心牆前，聲音透過微型麥克風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規則如下。你們八人，需要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況下，共同翻越這面心牆。”
“沒有分組，沒有隊長。一切行動，由你們自己協商決定。”
“過程中，你們可以交談，可以爭論，可以合作，也可以……放棄。”
“我們只看結果。當最後一人成功翻越，計時停止。”
“這不僅僅是對你們體力和協作能力的考驗，更是對你們這些天建立起的信任、理解和……心意的終極試煉。”
“現在，任務開始！”
沒有預演，沒有提示。
任務直接開始。
八個人站在高大的心牆下，一時有些茫然。
這怎麼上去？
“這……這要怎麼弄啊？”
林婉婉看著高高的繩網，聲音帶著哭腔。
“別慌。”
趙俊深吸一口氣，試圖穩住局面，展現領導力。
“我們先試試從繩網這裡開始。我在下面託著，女生先上。”
他說著，就要去扶林婉婉。
“等一下。”
李默開口阻止。
他指著繩網的結構。
“這種繩網承重有限，而且頂端沒有合適的著力點，即使上去了，也很難幫助後面的人。我覺得應該先從旁邊的支撐柱尋找突破口，利用繩索攀爬，建立第一個支撐點。”
“繩索太滑了！而且那麼高，誰先上？”
趙俊反駁。
“我可以試試。”
陳宇站了出來，他看起來比較瘦弱，但眼神堅定。
“我攀巖還可以。”
“太危險了！”
孫思瑤擔心地拉住他。
秦菲菲抱著胳膊，冷眼旁觀這場爭論，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一直沒說話的人。
陸澤。
他正仰著頭，仔細打量著“心牆”的結構，從繩網到獨木橋，再到那些晃動的踏板，眼神專注，像是在分析一道複雜的物理題。
“喂，木頭，你有什麼高見？”
秦菲菲忍不住問道。
陸澤收回目光，看向爭執不下的趙俊和李默，又看了看一臉惶恐的林婉婉和擔憂的孫思瑤，最後目光落在躍躍欲試的陳宇身上。
“他們的爭論沒有意義。”
他開口，聲音不大，卻讓爭吵的兩人停了下來。
“什麼意思？”
趙俊皺眉。
“結構設計決定了，單人很難突破。必須協作。”
陸澤指向一個相對容易攀爬，且頂端有一處小型平臺的位置。
“那裡是唯一合理的起點。需要至少兩人在下方支撐和保護，一人率先攀爬建立錨點，放下輔助繩索。”
他的分析冷靜而客觀，瞬間指出了關鍵。
李默眼神一亮，立刻贊同。
“有道理。那個位置確實是最優解。”
趙俊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誰先上？”
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陳宇剛想開口，陸澤卻搖了搖頭。
“我上。”
眾人皆是一愣。
陸澤給人的印象一直是能躺不坐，能坐不站，此刻卻主動要求承擔最危險、最耗費體力的先鋒任務？
“你？”
趙俊語氣裡滿是懷疑。
“陸澤，這很危險，你……”
蘇雪晴也忍不住開口，清冷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我體重最輕，臂力尚可，平衡感還行。”
陸澤打斷她，語氣依舊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而且，我判斷出這是最優方案，理應由我執行。”
他說完，不再理會眾人的反應，徑直走到那處支撐柱下，開始活動手腕腳踝。
他的動作依舊帶著點懶散，但眼神卻銳利起來，緊緊盯著上方的目標。
這一刻，他身上那種漫不經心的氣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和決斷。
秦菲菲看著他的側影，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這傢伙……還有這一面？
“我幫你。”
蘇雪晴忽然走上前，站到支撐柱的另一側，擺出了保護的姿勢。
她的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陸澤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謝謝。”
沒有多餘的交流，默契卻在瞬間達成。
“我也來！”
陳宇和孫思瑤也立刻站到了合適的位置。
趙俊和李默對視一眼，也只能壓下心中的複雜情緒，加入了保護的行列。
林婉婉和秦菲菲則在稍遠一些的地方，緊張地看著。
陸澤深吸一口氣，抓住粗糙的繩索，腳蹬著木樁的縫隙，開始向上攀爬。
他的動作並不像專業攀巖者那樣迅捷優美，甚至有些笨拙，但卻異常穩定，每一步都踩得紮實，每一次抓握都精準有力。
陽光透過木結構的縫隙，在他沁出汗珠的額頭上跳躍。
他微微抿著唇，眼神死死盯著上方的平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移動手腳，如何分配體力上。
下方，蘇雪晴緊緊拉著作為保護的備用繩索，仰頭看著那個緩慢卻堅定向上的身影，清冷的眼眸裡映著光，一眨不眨。
秦菲菲也忘了之前的酸澀，雙手緊張地握在胸前，心裡默默唸叨著“小心”。
趙俊和李默則心情複雜地看著，既希望他成功，又隱隱有些不希望他如此出風頭。
終於，陸澤的手夠到了平臺的邊緣。
他手臂用力，腰腹收緊，一個利落的翻身，穩穩地落在了平臺上。
“上來了！”
林婉婉激動地小聲歡呼。
平臺上的陸澤，微微喘著氣，額髮被汗水打溼，貼在皮膚上。
他沒有停頓，迅速將平臺上備用的輔助繩索固定好，垂了下去。
“可以上了。一次一個，抓緊繩子，我們在下面拉。”
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一絲喘息，卻依舊穩定。
有了牢固的錨點和輔助繩索，後續的攀爬變得順利了許多。
在下面的保護和上面的協助下，蘇雪晴第二個爬了上去，動作比陸澤優雅許多，但額頭也見了汗。
接著是李默、趙俊……
每個人都使出了全力，互相協助，鼓勵。
爭吵和算計在這一刻似乎被暫時擱置，生存和合作的本能佔據了上風。
當最後負責斷後的陳宇也被拉上平臺時，八個人站在不算寬敞的平臺上，看著下方已經越過的一半路程，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汗水浸溼了衣服，呼吸尚未平復，但一種奇異的、共同克服困難後的紐帶，在無聲中建立。
“休息兩分鐘，然後繼續。”
陸澤靠在木柱上，平復著呼吸，目光已經投向了下一段，更復雜，更需要平衡和信任的懸空踏板區域。
蘇雪晴站在他身邊，默默遞過來一瓶水。
陸澤接過，喝了一口。
“謝謝。”
他看著前方，忽然低聲說了一句，像是在對蘇雪晴，又像是在對自己。
“最後一段了。”
蘇雪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些晃動的踏板，在陽光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她輕輕“嗯”了一聲。
心牆之下，最初的隔閡與試探似乎被汗水沖刷掉了一層。
而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
翻過這面牆之後，等待他們的，又會是什麼？
陸澤不知道，但他隱約感覺，有些事情，可能不會像他預期的那樣，輕易結束了。
這面牆，阻隔的或許不只是道路，還有每個人內心深處，那些不願輕易示人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