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未曾發現丟失的記憶（4000字）

陳舊看著面前的那個睜開眼睛的少年，心情有些緊張。

對方在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也看向了他。

兩人幾乎是同時警惕，而後同時都擺出了相似的起手姿勢。

戴著面具的少年緩緩後退，警惕地看著陳舊。

沉默許久之後，陳舊開口道：

“你，應當是原本的陳舊吧？”

少年聽到這裡，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而後開口道：

“你和我分開了？”

陳舊聽到這裡瞬間也明白了許多，自己的這個原身，看樣子在他來到這個世界的三個月，是有意識的，或者說，當下的少年郎，是有後來的記憶的。

“看來你並不是一無所知，你都知道哪些？”

陳舊看著自己的這個原身，他需要確定對方的立場，如果兩人不能站在同一立場，那可能就得早做準備，不論是談判協商，還是動手，此刻顯然就是最好的機會。

他知道這個原身的一身武藝如何，定然是比他這個後來者更強的，不僅更適應身體，對於武功的理解也是更加融會貫通的。

當下，他比對方多了武器，如果要動手，興許還是有些優勢的。

這三個月來，他需要頻繁地處理記憶混亂的問題，那些屬於原身的記憶其實就像是忽然想起曾經做過的夢一樣湧入腦中，需要不斷地梳理和區分。

在方才剝皮分開之後，這種無時無刻不在的恍惚感和不真實感也同時消散了。

原身也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陷入思索，他緊緊盯著這個奪舍了他三個月的域外天魔。

在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道：

“放心，我不會與你為敵，既然你我已經分開，那我們完全可以成為盟友。這三個月的經歷，我大部分都知道，透過你的感官，不論是聽到的、看到的還是吃過的摸過的，我也都能感受到。”

陳舊聽著原身的敘述眉頭頓時擰在一起，等於說，對方這三個月，一直是在他幕後感同身受？

隨著這點出現的是另一個問題，對方是否知道他的思考和念頭？

對方能夠看到他看到的，聽到他聽到的，這點他可以推測出原因，自己說不定之前就是在使用原身的五官，所以對方能感受到。

然而同樣的問題擺出來之後就會發現，念頭和思維也逃不過去，畢竟先前他腦袋裡裝的可是原身的腦子。

“所以你不會同時也知道我這三個月在想什麼吧？”

陳舊思索再三，還是打算問出這個問題，這個推測出現之後讓他感受到極其的不安全感。

迎上了陳舊銳利的目光，原身也大致猜出來了陳舊的擔憂，連忙解釋道：

“那倒沒有，很多時候我根本想不明白你的許多行為到底是為什麼？”

陳舊聽到這裡心裡暫時鬆了口氣，但出於好奇，他還是對原身的這個問題進行了追問：

“譬如呢？哪些行為？”

原身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與困惑，連忙講道：

“譬如你為何要認這麼個背屍匠當什麼師父，還有為什麼會錄一個如此的賤籍？還有，那另一隻百鍊飛刀，為何要送給那個老頭兒用來剝什麼屍體？你可知道這一柄百鍊飛刀有多麼金貴？”

陳舊聽到這裡也是皺了皺眉，他初來到這個世界，人生地不熟，當時前身與辛五和肖光起了衝突之後，他可是被通緝了的，那原本的戶籍也用不了了。

認這麼個師父，是因為對方救了自己，是好人。

再說了，他來到西山縣，也是為了解決自己意識失控的問題，老周頭是仵伯，能夠接觸到無皮肉屍，這是一個很好的切入口。

另外，錄賤籍，那是因為黑戶難混進城裡。

還有百鍊飛刀，他作為現代人，一開始確實沒有太過在意這個。

不過陳舊並不打算完全坦白自己的想法，於是開口道：

“既然你這三個月一直跟我所見所聽所聞都是共同的，那你也應該知道，我也會因為這張人皮失控，我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而來，仵伯能夠直接接觸到整個無皮屍案中最重要的屍體，這是最直接的證據。”

原身卻是眼中滿是疑惑和不理解地開口道：

“那你完全可以偽裝成士族，透過楊府或者其他縣城內名門來直接接觸卷宗，屍體就停在義莊，有了上層的身份，來調查完全是易如反掌。”

陳舊有些無言以對，他初來乍到，哪知道這些什麼混世的手段，去偽裝成士族，露餡了怎麼辦？自己又不是真的完全能夠掌控原來的記憶。

然而他此刻也並不決定露怯，於是連忙開口道：

“不過這些都過去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當下。你既然說我們可以是盟友，那我們不如就分工一下。”

卻沒想到陳舊提出這個問題之後，原身的眼神更加困惑。

陳舊也被對方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毛，於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有什麼問題？”

原身打量著陳舊，最終開口道：

“這些為何會不重要，你可還記得自己到底是如何重傷的？又是如何到的亂葬崗？”

原身的這個問題猶如平地驚雷，讓陳舊頓時覺得汗毛倒豎，身上起滿了雞皮疙瘩。

對啊，自己是如何重傷的？又是如何到的亂葬崗？

自己當時又為什麼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前邊的記憶，去哪兒了？

陳舊清晰地記得自己當時並未被什麼人追殺，可是為什麼會重傷，又如何到的亂葬崗？

他當時下意識的認為自己是又一次丟失了記憶，在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回想起來，丟失記憶應當會被厲鬼控制，會無差別地尋找人攻擊，會剝人皮往身上穿。

原身看著陷入震驚和後怕的陳舊，再次說到：

“當時是老周頭說把你從亂葬崗帶回來的，那你又可知道老周頭所說的是真是假？”

陳舊看著眼前少年，視線交匯，緩緩開口道：

“你的意思是，師父他可能有問題？”

少年眼神中滿是深邃，搖了搖頭道：

“我也不能確定，但是你我來西山縣路上的遭遇的記憶是有丟失的，不僅僅是你，我對於這段時間的感官和記憶也不存在。”

陳舊聽到這裡才終於明白一切的詭異，而他來了這裡的這些天卻一直都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問題。

他越想越後怕，頓時意識到當下的局勢比他最初以為的還要暗流湧動。

不過他略微思索，還是抬頭與原身對上了視線。

“這個事情雖然很重要，但是在當下的局面下，卻也沒那麼緊急，當下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對抗鬼疫，你我如今都困在西山縣城，只能先解決鬼疫。當下你我既然分離，那我們就可以分頭行動。處理楊府內的倀鬼，與聯絡縣府對抗肖光他們，兵分兩路，如何？”

原身盯著陳舊的目光，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陳舊見原身答應下來，心中也是鬆了口氣。

肖光成了倀鬼，張松也遇害成了倀鬼，楊諍和王聿定然只會坐鎮楊府，楊德是縣尉正在處理整個縣城的那些分散在一個個坊市裡、家家戶戶裡的那些被感染的人和倀鬼，辛五可能還在處理厲鬼的平衡。

如此一來，他在縣城裡能夠信任和搭檔的人已經不多，原身如果真的能和他同盟，那也算是能夠解了他分身乏術的困境。

“這個虎儺面具，讓我來用。方才我也看了那玉冊上的內容，你已經被厲鬼的力量侵蝕過一次，應當不會再次被剝皮鬼的力量侵害，不過你也需要提防其他人，畢竟你只有一層皮，也只有一條命。”

原身開口，伸手摩挲著臉上的那張虎儺面具，上邊雖然已經佈滿了裂紋，卻並未完全破碎。

陳舊打量著那個瀕臨破碎的虎儺面具，點了點頭道：

“沒問題，那兵分兩路你選哪裡？”

原身思索之後回應道：

“那我便選擇處理楊府的倀鬼，我比你更擅長與地方豪強亦或者世家子弟相處，不論是這西山楊氏的人脈還是太原王氏的關係，都貴於千金，你我當下是用的同一個身份，能與這兩家處好關係，也是極為重要的收穫了。”

陳舊想了想，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這三個月磕磕絆絆，明明面臨著許多機會卻不能好好抓住，但是原身就不同，他比自己更明晰這個世界的處世規則，故而也比自己更適合去做人際交往。

“沒問題，那我就想辦法去縣衙對抗肖光他們這些倀鬼，我也看過玉冊，與他們可以算作同類，興許能夠混進他們之中，想辦法搞清楚他們的目的。”

“這樣便更好了，如若你我能在這場鬼疫之中謀得這西山楊氏的同盟和太原王氏在幷州官場的關係，那你我便也算是在這天下有了一定的依仗。另外，幷州的關係於我家族而言也算是重要的政治資源。”

原身聽到這裡也如是分析道，這讓陳舊聽起來更加刮目相看。

在聽到原身提到家族之時，陳舊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當時以為繼承的所有記憶裡，根本沒有這部分，於是面露疑惑地開口問道：

“家族？這麼久以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家族在哪裡？”

原身聽到這裡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思慮之後還是回應道：

“巴西陳氏。”

“巴西？”

陳舊聽到這裡懵了一下，怎麼還會有外國的事情，這個時候有什麼巴西嗎？

這句不自覺的發問讓原身眼神中疑惑更甚，於是開口道：

“有何疑問？我陳氏在益州巴西郡，也算是史學世家。”

陳舊聽到這裡頓時為自己的無知汗顏，他雖說之前是個重點大學的大學生，但也只不過是個工科生，對於歷史，沒有太多瞭解，這西晉在歷史上又異常冷門，他除了知道司馬家是皇帝，別的也是真不知道多少。

想到這裡的陳舊也是有些後悔自己平時沒有好好研究研究歷史，更沒有好好研究研究各種工業基礎，他既不會造肥皂，也不會找各種礦藏，還不會造蒸汽機，真是一無是處。

陳舊越想頭上虛汗越多。

原身看著陳舊的表現也是更加疑惑，還以為他還是不懂，於是又解釋道：

“族老陳壽，編著的有《三國志》《益部耆舊傳》《古國志》，這些你可有聽過？”

陳舊聽到這裡更顯心虛，《三國志》他當然還是聽過的，只是沒想到，自己也有機會跟這種歷史名人的親戚見面。

“聽過《三國志》，聽過的。”

“我此來幷州，也是為了探尋鬼疫之謎，想要編纂一本《鬼疫秘史》，只是沒想到後來遭遇如此多的變故。”

陳舊聽著前身的訴說，頓時感覺自己好像壞了對方的千古偉業，但是又轉念一想，如果對方當時披上這張人皮召喚來的不是自己的意識，也許當下也不會有機會重新歸於自由。

其中因果，也難以言說。

“當下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還是抓緊行動吧。”

陳舊連忙岔開了話題，開口道。

原身也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身體，打量了一番陳舊說道：

“我既然要暫時用你的身份，那你這身衣服暫且借我一穿，衣服+面具便是你的特徵，你就換一身衣服，臉是可以示人的，故而穿什麼也不影響行動。”

陳舊看了看周遭，看到了散落的蓑衣和油紙，應了下來。

“也好，反正這只是李五的縣兵服，你先穿去，我去這楊二爺的屋子裡再找一身衣服。”

陳舊說完便開始脫下身上的衣服，一邊脫一邊開口道：

“咱們兩個都叫陳舊，要不然誰改個名，這樣也方便互相稱呼。”

原身看著陳舊，眼神中再次閃過疑惑道：

“天底下同名之人甚多，無甚緊要，我們兩人的事情也只有你我知道，不過就暫時在這西山縣城裡需要新的身份，如此，便是暫時稱呼我為陳新也好，我得了新生，便是陳新。”

陳舊已經將縣兵服脫下，遞給了原身。

“沒問題，陳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