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玄君三重身〔4600字〕
原本晦暗的光影隨著倀鬼的失控又暗了幾分,太陽明明在半空中掛著,光線卻不知去了哪裡。
小六在看到那個身影衝到倀鬼身邊的時候,才緩過神來,意識到方才那縣兵手上拿的是一個奇怪的面具當拳頭打出去的。
這人是誰?
難道就是那個叫“陳舊”的仵伯學徒嗎?
另一邊,高震和張山在砍死那倀鬼的第一時間便神情專注地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變故。
果真,如他二人所料,那些人皮和血液細線在僅僅是萎靡了一瞬間之後便開始變得狂暴。
一層又一層的人皮猶如綁腿的布條一般一層又一層地分開,卻又在盡頭連起來,而後飛起來撲向旁邊的高震和張山。
兩人一邊快速後退,另外一邊緊握手中的環首刀向著那些人皮劈砍而去。
那些人皮飛得很快,不過兩人由於退得及時,故而也騰出來了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應對。
張山原本以為這些人皮會跟先前的人皮一樣,在刀刃下被割開,他下意識地把這在半空中揮舞的條狀的人皮當成了飛來的毒蛇砍了過去。
“乒乒乓乓”
環首刀刀刃砍在條狀的人皮上卻像是砍到了鐵鏈一般,既無法砍斷,又沒將其砍偏離。
“操!怎麼這麼硬?!這麼大力氣?”
另外一邊,高震也對上了人皮,得出的結論與張山一致,用力的劈砍只遲滯了那人皮一瞬間。
透過餘光他也看到了另外一邊衝來的縣兵身影,心中略微閃過疑惑,但是當下卻根本分心乏力。
“邊打邊撤!”
高震一邊用力地將飛來的人皮砍得偏離方向,一邊腳下步法挪移,往後退去。
與此同時,陳舊則是腳步不停,將他的輕功發揮到了極致,他其實有些詫異。
原本在戒律堂,那失控的王誠當時是將所有人都定住了,現在的情況,這倀鬼的人皮也依舊失控,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還能夠活動。
這樣看來,差別應當是那鬼打牆一樣的結界了。
思維在腦海中一瞬而逝,陳舊很快便將注意力拉回了當下。
他在紛亂複雜的環境中尋找那倀鬼的臉。
剛才他用面具去擊打那紅色絲線也是判斷這面具是能夠有效壓制和阻擋那些鬼東西。
這個人皮跟戒律堂王誠的人皮是有些比較大的區別的,最顯然的就是這些紅色的血液細線。
他記得當時王誠的血液雖然也在蠕動修復身軀,但是卻像是紅色小觸手一般,並沒有直接參與攻擊,這其中發生了什麼變化,究竟是什麼東西產生的誘因?
不得而知。
不過當下並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最重要的還是尋找到那人皮的臉龐,按照當時的處理經驗,將這面具戴上,應該就能壓制。
將人皮倀鬼壓制之後,一切就會變得簡單起來,起碼,是能夠嘗試去殺死他的。
他現在內心祈禱這些人一定別把那倀鬼的臉皮破壞,不然如果無法戴上這面具壓制,在沒有辛五出手制衡的情況下,他可想不到什麼方案能夠將這倀鬼解決。
隨著他來到倀鬼身邊,他也逐漸看到了那倀鬼破碎的身軀。
還好,頭部和肩部是連在一起的,臉皮完整。
接下來的困難就是如何繞過這些飛舞的人皮和血液細線了。
陳舊拔出了腰間的環首刀,另一手手持虎儺面具。
倀鬼本來就同時盯上了陳舊,此刻地上紛亂的人皮發現了陳舊的接近也還是亂舞起來,向他衝了過來。
在這些人皮條條之間,那些紅色的血液細線也如遊蛇一般蜿蜒升空飛撲而來。
陳舊看著這些紛亂的條條,一時間想起了曾經影視畫面裡邊木乃伊的繃帶,只不過這些不是布條,而是人皮。
對付的方法在陳舊的腦海中演練,用面具去阻擋紅色血液細線,而後用環首刀去阻擋飛奔的人皮條。
“叮叮噹噹~”
環首刀和人皮的碰撞響個不停,上邊傳來的力道讓陳舊甚至覺得虎口有些疼。
他的身形扭轉,不斷地躲過人皮和血線的攻擊,然而密集且紛雜的各種攻擊卻讓他難以近身。
陳舊眸光閃爍,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生成,他圍繞著倀鬼身邊移動,一邊阻擋著人皮的攻擊,一邊尋找著空當。
他完全不需要伸手去給那臉皮蓋上面具,只需要找一個不被阻擋的空隙。
而後,他找到了。
虎儺面具被他一擲而出,正蓋在被保護在正中間的倀鬼頭顱之上。
而在這面具和陳舊左手中間,一根絲線,繃得正緊。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高震揮刀砍向那撲向自己的人皮,卻發現原本堅硬無比的人皮此刻軟綿綿地失了力氣。
而他用盡力氣地揮舞也由於目標的乏力而憑著慣性差點讓他自己失去平衡。
周圍所有觀望和逃跑的人也看到了一切的落幕。
那些雜亂飛舞的人皮和紅色血液細線無力地垂在地上。
一切的中間,陳舊已經在那些人皮和紅色血液細線垂落之前收回了自己的金屬絲線,虎儺面具依舊戴在那倀鬼的臉龐上,壓制著倀鬼的力量。
太陽的光線也好像是突然回來,將街道映得似是中午一般,讓陳舊都有點不適應地將眼睛眯了起來。
沈魁看著場中的那個身影將倀鬼制服,又看了看北邊主街上正在全力跑來的穿著蓑衣的手下,大致也明白了這人便是陳舊、
自己的手下找到了對方,而且對方及時趕來救了場。
一切甚至有些讓人恍惚和不敢相信。
“讓開,讓開。”
那些穿著蓑衣的縣兵將街上的其他縣兵驅離,而後來到了沈魁所在的坊牆下邊,對著沈魁行禮道:
“什長,那位就是陳舊少俠,還是那個當時撒尿沒被關進結界的壯丁兄弟找到的陳舊,還好陳舊少俠輕功了得,及時趕上了。”
沈魁點了點頭,跳下了坊牆,向著陳舊的方向而去,打算開口致謝。
高震和張山也終於意識到了一切終結,渾身像是被抽盡了力氣一般,原地喘息著。
他們原本想要靠近中間,卻被沈魁喝止:
“你們身上有鬼血,小心些,別讓陳舊少俠沾染上了。”
這句喝止讓兩人還有兩人那些之前殺鬼的手下也都站在了原地,沒再打算貿然上前。
陳舊站在場間,看著身邊垂落而下的人皮和血液細線,正在思考如何將這倀鬼解決,而後他便看到了不遠處依舊在燃燒著的客棧。
火好像是一個很不錯的方法,這些倀鬼再怎麼厲害,也還是能夠被利刃劈砍的,那火焰這種高溫,應該對於這些依舊沒有擺脫生物組織的東西,是很有效的。
一把大火下去,應該能把這些不論是人皮還是血液都給燒個一乾二淨。
卻在他思考的時候,沈魁的開口詢問將陳舊的注意力拉回。
“敢問閣下可是陳舊少俠?”
陳舊扭身看了看這個身穿蓑衣裹著油紙的縣兵,看其他人的態度和他身上綁著的額外布條,這人應當是領頭的。
“在下是陳舊,你是?”
沈魁抱拳行禮,回應道:
“我是林縣令的親兵,什長沈魁,也是負責針對倀鬼的這場圍殺的頭兒。”
陳舊也恭敬回禮道:
“見過沈什長~”
“陳舊少俠,我是個粗人,也不會那麼多客套話,我代這麼多縣兵兄弟們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也代西山縣百姓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沈魁的禮儀很重,他單膝跪地,向著陳舊行禮。
看到這一幕的縣兵們也跟著行動起來,紛紛單膝跪地向陳舊致謝。
陳舊被這一幕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去扶起沈魁,卻又擔心對方身上有鬼血,於是站在原地有些無措。
“各位不必如此,請快快起身,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法先處理了這倀鬼。”
沈魁聽了卻是有些詫異,他原本以為這陳舊是知道如何處理倀鬼的,卻沒想到對方現在反而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難道說對方並不知道如何處理倀鬼?
帶著心中的疑惑他起了身,正準備開口詢問,卻聽到一個高喊的聲音打斷了他。
“報~接縣府通傳,沈什長,李縣丞那邊測試出來了能夠殺掉倀鬼的手段了。”
沈魁聽到這句話皺了皺眉,方才他們正在對抗倀鬼的時候,就有通傳來說箭矢能夠射殺倀鬼,可是這點他們已經知道了。
他們遇到的,可是更難纏的倀鬼,箭矢射殺之後會復活,甚至那倀鬼人皮已經厚到了箭矢射穿都無法殺死對方,只有刀刃能夠將對方劈砍分開。
然而陳舊卻並不知道當中內情,此刻聽到那通傳的稟告,看了看沈魁,又開口道:
“不知是什麼手段能夠殺掉倀鬼?”
通傳看了看這個身穿普通縣兵衣服的縣兵,又看了看旁邊的沈魁,等待著沈魁的表態。
沈魁看到陳舊詢問,於是也不管那麼多,開口問道:
“說說,李縣丞那邊測出來的手段是什麼?”
那通傳兵聽完便稟告道:
“李縣丞那邊說,用箭矢將那些能夠復活的倀鬼射死,再直接潑火油點燃,就能把倀鬼解決掉。”
沈魁聽到這裡眉頭再次皺起,他們已經知道了這些方法,但是這隻倀鬼,會滅火,火焰無法在他旁邊點燃,殺死之後又會復活,而且殺到最後還會失控。
他剛想開口駁斥,卻沒想到陳舊反而開口回應道:
“聽起來確實是個不錯的方法,不如試一試,這裡可有火油,我們嘗試把這倀鬼的人皮給燒了,應該是能夠解決的。”
沈魁聽到這裡,連忙開口道:
“陳舊少俠有所不知,先前我們也是打算用火來燒死這些倀鬼的,只是沒想到這倀鬼在失控之後,旁邊的火焰直接就沒了。”
“什麼意思?”
陳舊聽到這裡有些疑惑,連忙問道。
“當時我們準備把這些倀鬼全部關在客棧裡邊燒掉,但是沒想到這些倀鬼結伴衝了出來,當時制止不住,於是不得已便動了刀,而後也不知怎地,這隻倀鬼就失控了,張開了鬼打牆一樣的結界,把整個客棧和我們所有人都包了進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些被包進去的火焰,直接就消失了,不是那種滅了,就是直接就沒了,也不知道咋回事。”
也是在沈魁訴說的時候,旁邊的張山也開口補充道:
“是這樣的,當時我們以為是結界的問題,但是後邊把結界破開了之後,發現在那個倀鬼周邊兩步的距離內火焰還是點不起來。”
“甚至後邊這倀鬼飛出那些血線的鬼玩意兒的時候,我還想過用火給它燒掉的,但是這些血線在飛到火焰旁邊的時候,火都直接熄了,邪門兒的很。”
其他縣兵聽到這裡也紛紛附和道:
“是啊,邪門兒的很,這鬼玩意兒,殺也殺不死,還會復活,也不能燒,我們這麼多人想著給他捆住,拿鐵鏈拉住,他一個能拉我們十二個。”
“後來我們想著用地窖給他困住,誰知道他能從裡邊飛出來那些紅色的東西追著人,怎麼也困不住。”
“如果不是少俠你來得及時,恐怕我們這些人都得被剝了皮了。”
縣兵的一番訴說也讓陳舊皺起了眉頭,他重新打量起了地上的這些瑣碎的人皮和基本上不再蠕動的血液細線。
難道說還要用刀將這些人皮用秘法重新穿起來?
陳舊搖了搖頭,他不知道那樣到底會造出來一個什麼東西出來,萬一再次失控,更麻煩。
他看著附近那還在燃燒著的客棧,卻看見那火焰旁邊沒多遠便是一條人皮垂落。
按照這些縣兵所說,兩步之內沒有火焰,但是那人皮分明就在一步的距離。
陳舊思索,而後看向了那面虎儺面具。
也許,還是面具的力量壓制了那倀鬼,於是這倀鬼能夠滅火的特性消失了。
“還是麻煩各位用火油再試試吧,先前倀鬼是在失控狀態的,現在已經被我給封印,火焰也許是能夠重新生效的。”
見陳舊堅持,沈魁還是應了下來。
“好。”
隨後他便開始對著手下吩咐道:
“你們這些已經沾染了鬼血的兄弟,再麻煩受累一下,把這些人皮和血液收拾一番。”
“另外的兄弟,去將火油拿來,再點火嘗試將這些東西燒掉,可以先試一試,如果可行,就全部都燒掉。”
“是!”
“明白!”
手底下的縣兵們於是便開始行動起來,陳舊則是站在場中等待著,他可沒有那些人身上的蓑衣和油紙。
另外,這張面具也很重要,他暫時還不能拿開,得讓他滿嘗試用火燒了這些人皮之後,起碼處理了大部分,才能拿下。
縣兵們有條不紊地將人皮和血液打掃聚集,方法也不難,從各家各戶敲門徵集了一些掃把,地上又遍地都是浮塵和碎土,用土將血液掩蓋,再掃到一起。
至於那些人皮,直接用樹枝木柴挑起來聚在一起就行。
隨著一小堆人皮和血液細線聚集,縣兵取來了一罈火油,倒上去了一些。
然而旁邊的人從客棧那還在燃燒的火焰中取了火,拿著火把過來將火油點燃。
“還真的能燒了。”
沈魁等人看著順利無比的取火和人皮的燃燒,也發出感嘆。
陳舊也看著那人皮在火焰中燃燒、捲曲而後化成飛灰,心中放心了下來。
這倀鬼能被火燒掉,那起碼還不至於太無解。
一眾人就這麼有條不紊地將人皮和血液細線整理出來,再一把火燒掉,直至最後,只剩那被虎儺面具蓋著的頭顱和肩膀。
“陳少俠,這部分要怎麼處理?”
沈魁看著最後的這一點人皮,開口問道。
陳舊看了看,思考片刻,最終拔出了環首刀,在虎儺面具的壓制下,一點一點將那剩下的人皮割下來,撥動出來,讓縣兵燒掉。
最終,那虎儺面具下,只剩下密密麻麻地二十七層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