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錨點
“老大，發現他了。”
“要按人嗎？”
陳青青家的小區外，隨意停放在路邊車位的一輛轎車裡，坐滿了執法人員。
每一個都緊盯著李道生。
“先別急，繼續盯著，看他還要幹什麼。”
對講裡傳來了指示。
“萬一他危害路人怎麼辦？”
“樓頂架著呢。”
“哦……”
說回李道生。
他的心臟在怦怦狂跳，眼球上也湧出了血絲。
陳青青，鄭圖南，都死了……
心底的痛苦與不安瘋狂蔓延，李道生驚慌地開始小跑，往自家小區跑。
爸，媽……
入冬的空氣冷颼颼的，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
李道生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和陳青青家的小區差不多的構造，住在第五樓，不是什麼新房，只是一棟老樓，沒有電梯。
樓道里靜悄悄的，沒有異樣。
李道生心裡安穩了一點，但他拿著鑰匙的手，還是止不住地在顫抖。
好不容易……開啟了這扇並不算厚重的門。
一股暖空氣迎面撲來，李道生聞到了雞湯的香味。
他愣愣地站在門口，半透明的廚房玻璃拉門裡，能看到一個在不斷忙碌的身影。
那是媽媽。
爸爸在客廳的窗邊擺弄著他新買不久的釣魚竿，聽見開門聲後，扭頭看了一眼：
“回來啦？”
心下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還好……
最壞的情況並沒有發生，還好……
“今天這麼早就沒課了？”
老爸隨便掃了一眼就繼續擺弄他那釣魚竿了，順嘴問了一句。
李道生忽然產生了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
是啊……
我是大一新生，今天是週三，我為什麼整整一天都沒去學校？
我應該請假的，那給輔導員請假用的理由是什麼？也許能從那裡找到一些端倪……
要去一趟學校才行。
視野裡的倒計時還在繼續，眼看著已經不到七個小時了。
錨點……我的錨點到底是誰？
李道生眼球上的血絲越來越多，顯得有些猙獰。
雖然第十三月的出現，以及自己已死的訊息，的確讓他很震驚，腦子也很亂。
但那一切都沒有回來後發現自己的兩個好友已經身死的事實讓他痛苦。
他不想死，他想獲得更多的時間，他什麼？
一念至此，李道生慢慢朝門口退去，他要儘快繼續去找……找到自己的錨點，那個唯一知曉他已死的人。
“臭小子，樓下那些是你朋友嗎？”
忽然間，窗邊一直在擺弄釣魚竿的老爸突然又開了口。
樓下？
李道生意識到了什麼。
他貼著牆靠近窗邊，往下看去，頓時瞳孔一縮。
雖然沒穿制服，但他知道那些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聊天的人大概是什麼來歷。
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也難怪，雖然自己沒有今天的記憶，但如果上午真的已經見過了陳青青和鄭圖南，那自己被當做嫌疑最大的人一點也不奇怪。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今天死的不僅僅是陳青青和鄭圖南，他李道生也死了。
“是不是？”老爸突然轉過身，盯著李道生問。
李道生不說話。
“我和你媽，對你從來沒有大的期望，我們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料子，生不出龍鳳，唯獨一點，本分做人，不要作奸犯科。”
老爸的聲音有些發抖。
“你還記得我和你媽對你說過的這些話嗎？”
李道生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時間一點一點在流逝。
媽媽拉開半透明玻璃門，從廚房出來，似乎這才意識到李道生回來了。
“呀，今天這麼早？休息一下，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聽著媽媽的聲音，李道生心中一顫。
但是……
又來了。
那股怪異的感覺，又出現了。
到底是哪裡不對？
再回過神，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中間是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燉雞。
爸媽都看著他，爸爸在生氣，媽媽很溫柔：“快坐下，吃飯。”
“還吃飯！”爸爸怒視著李道生，“人家都到樓下來堵他了！”
“說清楚，你到底做了什麼？惹到了社會上的人？”
這句話，讓李道生怔怔地抬起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他不知道……
家裡人不知道……
也就是說，他們不是被通知回來的……
桌上菜餚冒著熱騰騰的煙，雞湯的濃香也不停往鼻子裡鑽。
媽媽依舊溫柔地看著自己。
爸爸仍然怒目而視。
“爸……媽……”
李道生開了口，嗓音有些沙啞。
“今天是週三，現在四點多……你們為什麼……都在家裡？”
他猛然抬頭，屋內空空蕩蕩。
居民樓外，正在監視李道生的執法人員發現了異樣，問：
“物件情緒不穩定，一直在餐桌前自言自語。”
“能分辨他在說什麼嗎？”
“看不清。”
“他的具體位置。”
“去了洗手間。”
“洗手間的外窗安排人了嗎？”
“沒窗，密閉空間。”
對講裡沉默了片刻。
“準備逮捕。”
“是！”
————
屋內。
李道生搖搖晃晃，走到衛生間裡。
他已經聽到了樓道里傳來的密集腳步聲。
想象？
幻覺？
頭疼……
李道生擰開水龍頭，不等水溫變暖就澆在了臉上。
冰冷刺骨，卻無法讓他更清醒。
我一定是生病了……
李道生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頭。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瞳孔散亂，雙目無神，頭髮被胡亂打溼，一縷縷粘在額前。
一個恐怖的猜測出現在了他的大腦裡。
腳步聲更加密集了。
“咚！”
是房門被破開的聲音。
“不許動！”
樓外大風突起，黑雲在城市上方如浪潮般翻湧，街上行人掩面疾走，碎屑報紙紛飛上天。
執法者魚貫而入，黑洞洞的槍口，對著那扇緊閉的洗手間房門。
樓外風起雲湧，屋內靜謐無聲。
“嗒……”
“嗒……”
“嗒……”
是水珠砸碎的聲音。
李道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露出驚恐的表情。
鏡子裡的他，卻在笑。
倒計時還在繼續。
然而……已經不用再找了。
【是否確認錨點】的字樣悄然出現。
我瘋了……出現了癔症。
是我，殺了他們……
是我，殺了我。
所以我的錨點，是我自己……
但。
為什麼？
“砰！”
洗手間的門被一腳踹開，執法者們卻面面相覷。
密閉的洗手間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個剛被擰上的水龍頭，仍在往下滴水。
“嗒……”
“嗒……”
“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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