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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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蘇允曦幾乎徹夜未眠。第二天清晨，她看著鏡中眼睛腫得像兩顆桃子、臉色蒼白憔悴的自己，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她點開江裕文深夜發來的那條長訊息，逐字逐句地又看了一遍，心臟像是被浸泡在檸檬水裡，又酸又澀地抽痛著。
不久，手機再次響起。
是江裕文發來的早安問候，沒有追問昨晚的事，沒有提及任何不愉快，只是如同過去無數個清晨一樣，溫柔地叮囑：
【允曦，記得吃早餐，你胃不好不能空著。今天天氣有點涼，我看預報說可能會下雨，多穿點，彆著涼了。】
這種小心翼翼、彷彿極力想要粉飾太平，卻又無處不透露著關心和在意的語氣，瞬間擊潰了蘇允曦努力維持的平靜。
剛剛止住的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珠子，嘩啦啦地往下掉，滴落在手機螢幕上，模糊了那些熟悉的字型。
她氣自己沒出息，明明受傷的是自己，卻還是會被他這種細碎的關懷弄得心軟。
接下來的幾天，江裕文徹底改變了策略。
他不再試圖立刻見面或打電話溝通，那會給她壓力。而是極其耐心地恢復了日常的“打卡式”關懷：
【早安，允曦。】
【午飯時間到了，記得去吃飯，吃點有營養的。】
【晚上要降溫，被子蓋好。】
【看到一首歌，感覺你會喜歡。（分享連結）】
【這條關於舞蹈的影片拍得不錯，你看看？（分享連結）】
訊息的頻率被他精準地控制在恰到好處的程度。既讓她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時時刻刻感受到他的關心和愧疚，又不會過於密集給她造成壓迫和厭煩感。
蘇允曦這邊，情緒如同過山車般起伏後，漸漸趨於一種麻木而悲傷的平靜。
她並沒有狠下心不理他，他的每一條訊息，她幾乎都是秒回。
雖然通常只是“嗯”、“好”、“知道了”這類簡單的詞語。
但這並非敷衍，而是她不知道在如此心境下，還能說些什麼。
其實這幾天冷靜下來，或者說麻木下來，她心頭那股被背叛的尖銳疼痛和憤怒已經逐漸被一種更深沉的傷心和失落所取代。
一個清晰的認知始終盤桓在她心頭，從未動搖：
她不想失去兄長，不想失去江裕文！這個念頭，超越了一切委屈和痛苦。
她反覆地看著江裕文發來的每一條訊息，試圖從那些看似平常的字眼裡，捕捉他小心翼翼背後的愧疚，以及那份不曾改變的關心。
這讓她心中的怨懟，早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悄悄混入的、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複雜心疼。
她開始下意識地為他找理由，或許兄長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許……他比自己更難受？
然而，心情的鬱結加上幾日來的食不知味、寢不安席，終究讓身體發出了抗議。
這幾天，蘇允曦因為心情鬱結，加上沒好好吃飯，在舞蹈房練習時低血糖發作，眼前一黑摔倒了。
結果這一摔，腳踝就嚴重扭傷了，膝蓋也擦破了皮，帶起一塊大大的傷口。
一起練習的同學手忙腳亂，下意識地第一個想到了那個蘇允曦經常掛在嘴巴的人。
她還將江裕文設定為了緊急聯絡人，所以一個比較機靈的同學當即就聯絡到了江裕文。
接到電話時，江裕文正在和柳恩雅吃飯。
聽到訊息，他臉色瞬間大變，立刻起身，甚至來不及多做解釋。
只對柳恩雅說了句“允曦出事了，我得馬上過去”，便抓起車鑰匙衝了出去。
柳恩雅看著他焦急萬分的背影，雖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理解這是他的責任。
其實這幾天，她也能感受到江裕文的心情，他沒辦法在沈嫚怡那表現出來，就只有她這一個唯一知情者了。
所以她此時其實才是最懂江裕文的那個，無奈地嘆了口氣，眼神複雜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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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裕文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學校，一路跑到舞蹈房。
當他看到坐在地上，臉色蒼白，腳踝紅腫，膝蓋滲著血絲，卻還在倔強地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的蘇允曦時，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
“允曦！”他衝過去，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不由分說地將她打橫抱起。
在看到江裕文的一瞬間，蘇允曦先是一愣，隨後眼眶莫名的就再也控制不住了，被溼熱湧溢了出來，根本控制不住，嗚嗚嗚的就嗚咽了起來。
連日來所有強撐的堅強、委屈、疼痛、依賴……所有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堤壩。
眼眶再也盛不住那滾燙的液體，大顆大顆的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滾落下來，根本控制不住。
“兄長……”她嗚咽著，帶著濃重的鼻音喚他，小手下意識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身體卻還殘留著一絲彆扭和委屈，象徵性地在他堅實安穩的懷抱裡輕輕掙扎了一下。
“別動！”江裕文的聲音罕見的帶上了命令式的強硬，但抱著她的手臂卻溫柔至極：
“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必須馬上去醫院。”
被他這樣強勢而又充滿保護欲地抱著，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急促心跳和灼熱體溫。
蘇允曦連日來築起的所有心理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土崩瓦解，碎成了齏粉。
委屈、疼痛、還有那份根植於靈魂的依賴……所有情緒混雜在一起，將她徹底淹沒。
她終於不再掙扎，將滿是淚痕的小臉深深地埋進他溫暖可靠的頸窩，像只找到了歸宿的幼貓，小聲地、壓抑地啜泣起來。
江裕文不敢有絲毫耽擱和大意，抱著她快步走向停車場，小心地將她安置在副駕駛，繫好安全帶，一路風馳電掣般駛向最近的醫院。
他看著蘇允曦蒼白的小臉和隱忍疼痛的模樣，心疼得無以復加，生怕有一絲一毫的紕漏，會讓她的傷勢加重。
在醫院處理傷口、直到X光片結果顯示只是軟組織嚴重扭傷，並未傷及骨頭，江裕文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一些。
醫生做了包紮固定，開了消炎止痛的藥，處理好一切，江裕文再次將她抱上車，直接帶回了自己的公寓。
這一次，蘇允曦自始至終都安安靜靜地靠在他懷裡，沒有提出任何要回宿舍的話。
回到公寓，江裕文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細緻。他輕柔地幫她換上舒適的居家服，讓她靠在沙發上，將受傷的腿小心地墊高。
拿著冰袋，動作極其輕柔地幫她冰敷腫痛的腳踝，每隔十五分鐘就拿開一會兒，生怕凍傷她細嫩的皮膚。
清理膝蓋傷口周圍時，他更是小心翼翼，用棉籤蘸著生理鹽水，一點一點地擦拭，動作輕得像羽毛拂過。
他為她熬了軟糯香甜的南瓜粥，一口一口地吹涼了喂她。
他絕口不提那晚的衝突，只是用行動無聲地表達著他的歉意和照顧。
蘇允曦期間依舊是個控制不住情緒的小哭包，疼痛、委屈、還有被他這樣細緻照顧時湧起的複雜心緒，都讓她時不時地就會小聲啜泣起來。
但她什麼話都不說，只是默默地流淚，彷彿還在用這種無聲的方式，與他進行著一場沉默的、心照不宣的情緒。
江裕文也什麼都不問，什麼多餘的話都不說。
看到她哭，就默默地遞上紙巾，或者輕輕拍拍她的背；
看到她因為腳疼而蹙眉，就立刻調整冰敷的位置或幫她輕輕按摩小腿緩解不適。
持續地傳達著自己的心意：無論你原不原諒，我都會在這裡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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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蘇允曦因為腳疼醒來，臥室裡只開著一盞昏暗溫暖的床頭燈。她微微側頭，發現江裕文就靠坐在床邊的扶手椅上睡著了。
身軀蜷在椅子裡顯得有些委屈，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無意識地緊鎖著，眼下有著明顯的青黑，臉上寫滿了疲憊和不踏實。
藉著朦朧的燈光，她靜靜地凝視著他熟睡的側臉，心中五味雜陳。
“兄長…”她忍不住，極輕地喚了一聲，聲音還帶著睡意和哭過後的沙啞。
江裕文立刻驚醒，緊張地問：“怎麼了？腳又疼起來了嗎？”
蘇允曦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兒，彷彿在積蓄勇氣。
寢室內只剩下兩人清晰的呼吸聲。
終於，她帶著濃濃的鼻音，開口問出了那個從知道他另有女人後，就一直盤旋在她心頭、如同毒刺般扎得她日夜不寧的問題：
“兄長…你對那兩個女人…也會像對允曦這樣好嗎？”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
“你抱她…親她…也…也會因為她受傷，就像現在這樣…著急、心疼，守著她不肯離開嗎？”
這個問題，像一把精準的鑰匙，“咔噠”一聲，開啟了兩人之間那扇自那晚後一直緊閉的、沉重的門。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江裕文知道，他必須面對了。這個問題無法迴避，任何敷衍或謊言，在未來都可能成為摧毀他們關係的隱患。
雖然答案無比艱難，說出來之後，蘇允曦肯定還是會傷心難過。
但他清楚，此刻的坦誠，既是為了應對現在，也是為了給未來可能更加複雜的關係，打下唯一可能穩固的基礎。
他現在不僅僅只是考慮蘇允曦一個人就好而已，其他的沈嫚怡還有柳恩雅亦是需要考慮在心頭。
他坐到床邊，握住她微涼的手，沒有迴避她的目光，聲音低沉而坦誠：
“允曦，我不能欺騙你，我對她們…確實也有感情和責任，我們之間…也很複雜。”
他感受到掌心裡她的小手微微僵硬了一下，但他沒有鬆開，反而握得更緊，話鋒緊接著一轉，眼神變得無比認真和專注，幾乎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但是，”他用力握緊她的手，眼神無比認真：
“我對你的感情是獨一無二的。你是我的允曦，是那個會無條件依賴我、信任我，讓我想要用盡全力去呵護的妹妹，也是我深愛的女人。這份純淨和依賴，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看到你受傷，我心裡的疼，不比你身體上的疼少半分。”
“我知道我很貪心，很自私，不配得到你全部的愛。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我只求你…別推開我。允許我繼續照顧你，保護你，哪怕…只是以兄長的身份。”
他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脆弱。
聽著江裕文坦誠而卑微的告白，蘇允曦的眼淚根本止也止不住，但這一次，不再是純粹的痛苦。
她看到了他的掙扎，他的愧疚，以及他對自己那份無法割捨的深情。
江裕文不停的幫她擦著眼淚……
她想起兄長一直以來對她的好，那些寵溺和溫柔並非虛假。
要她徹底離開兄長，她做不到。那種痛苦，比知道他另有女人更加劇烈。
她沉默了許久許久，久到江裕文幾乎以為她不會再開口，心一點點沉下去的時候。
她終於，像是用盡了靈魂深處所有的力氣，反手緊緊握住了江裕文那雙溫暖的大手，將滿是淚痕、滾燙的小臉貼在他粗糙的手背上，哽咽著，聲音破碎不堪
“兄長…允曦這裡還是很痛…很難過…”
“但是…允曦更害怕沒有兄長…”
這句話，等同於她的妥協和原諒。不是因為她接受了“共享”，而是因為她無法承受“失去”。
她對江裕文的愛，已經深到可以讓她忍受這份不完美和痛苦。
她仰望著他，眼神裡帶著一絲讓人無法拒絕的、卑微到極致的祈求：
“兄長…你可以有別人…但是…能不能答應允曦…永遠都不要丟下我…永遠都要像現在這樣…最愛允曦…可以嗎？”
江裕文心中大震，既為她的原諒感到慶幸，又為她這份卑微的愛感到無比心痛。
他將她緊緊摟入懷中，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在她耳邊鄭重起誓：
“我答應你，允曦。我發誓，絕不會丟下你。你永遠是我心中最特別、最需要呵護的那人，這一點，永遠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