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鏡花水月

他看著手裡的元代青花罐，心裡滿是欣慰。

段景宏的臥底沒有白費，這些文物的迴歸，就是對他最好的回報。

而此刻的曼德勒，一場圍繞著“假墓”的收網行動，正在緊張地準備著，寸文山的所有美夢，都將在那裡，徹底破碎。

曼德勒的傍晚帶著雨季殘留的潮溼，夕陽把滇緬公路的塵土染成金紅色。

寸文山手裡摩挲著那塊仿明瓷片，指尖反覆蹭過釉面上的纏枝蓮紋，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車窗外掠過成片的芒果園，青綠色的果實掛在枝頭，像極了他心裡對未來的憧憬。

“還有多久到？”寸文山抬頭問段景宏，聲音裡帶著難掩的急切。

副駕旁的儲物格里，放著他特意帶來的黑檀木匕首。

不是為了防身，是想著下墓時能“鎮住”文物，這是他早年盜墓時養成的習慣，荒唐卻固執。

“快了，六爺，再過兩個路口就能看到沐姐的古董店了。”段景宏的目光掃過後視鏡，沐孟蓮坐在後座，懷裡抱著個黑色帆布包，裡面裝著撬棍、手電筒和防水布，她的右手始終按在包上，指節泛白，顯然還沒完全放鬆警惕。

皮卡車拐過最後一個路口，沐娜允的小店出現在視野裡。

沐娜允正站在店門口的芒果樹下，穿著件靛藍色傣式長裙，銀簪在夕陽下泛著光，看到段景宏等人，立刻揮了揮手，臉上滿是笑容：“六爺！你們可算到了！”

寸文山推開車門，快步走過去，一把抓住沐娜允的胳膊：“墓的情況沒變化吧？軍政府的人沒去附近晃悠？”

“放心吧六爺，我下午還去踩了趟點，就幾個村民在附近的田裡摘芒果，問了兩句就走了，沒起疑心。”沐娜允笑著往店裡引，“我特意準備了飯菜，咱們先吃，邊吃邊說下墓的事。”

古董店裡的檀香依舊濃郁，卻比上次多了幾分飯菜的香氣。

紅木餐桌上擺得滿滿當當：中間是一鍋熱氣騰騰的緬甸魚湯米線，魚是剛從伊洛瓦底江撈的，湯色奶白，撒著香菜和檸檬片；旁邊是烤雞肉沙拉，雞肉烤得外焦裡嫩，拌著生木瓜絲和魚露；還有一盤炸緬甸豆，脆生生的，是下酒的好小菜；最邊上放著個粗瓷酒罈，正是曼德勒最烈的米酒，壇口的紅布已經解開，酒香飄得滿屋子都是。

“快坐，六爺，小龍，孟蓮姐。”沐娜允忙著給幾人倒酒，酒杯是她特意找的青花小杯，仿的是明代樣式，“這米線我煮了一個多小時，魚湯熬得濃，你們嚐嚐。”

寸文山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米線，吸溜著吃下去，燙得他直咧嘴，卻笑得更歡：“好！夠鮮！比果敢的米線好吃多了！”

他端起酒杯，跟段景宏、沐娜允、沐孟蓮碰了碰，“來，咱們先喝一杯，預祝明天盜墓順利，拿到真官窯瓷，咱們就去泰國過好日子！”

段景宏跟著舉杯，抿了口米酒，辣意順著喉嚨往下滑，卻沒心思品味。

“六爺，明天咱們怎麼安排？”沐娜允放下酒杯，夾了塊烤雞肉，“我覺得白天去偵查下墓道入口，晚上十點左右下墓，那會兒村民都睡了，軍政府的巡邏車也少。”

“我也是這麼想的。”寸文山放下筷子，從懷裡掏出張皺巴巴的紙，上面畫著簡易的墓道草圖。

是他根據段景宏的描述畫的，“明天白天小龍跟你去墓道，看看青石板的厚度，得準備幾根長撬棍；孟蓮你負責在老宅外面望風，看到有陌生人就吹口哨；我在車裡等著，咱們十點準時匯合，爭取凌晨兩點前把文物運出來。”

沐孟蓮點點頭，手裡的筷子沒動，只是盯著碗裡的米線：“六爺，墓裡要是有機關怎麼辦？我之前聽人說，老墓裡會有流沙或者毒箭。”

“放心，岷王是被貶的王爺，下葬時肯定沒那麼多講究，最多就是墓道窄點，不會有機關。”寸文山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再說咱們有洛陽鏟，先探探土層，沒問題再下。”

段景宏適時開口：“六爺，我明天跟沐姐去偵查時，再帶把小鏟子，挖點墓道旁邊的土看看，要是土是溼的，咱們就多帶點防水布，別把文物弄溼了。”

“還是小龍細心！”寸文山拍了拍段景宏的肩膀，眼神裡滿是欣慰，“等咱們到了泰國，作坊裡的事就全交給你，我跟孟蓮就負責看店，沐娜允繼續聯合渠道，咱們分工合作，肯定能重現當年的輝煌！”

幾人邊吃邊聊，話題從墓裡的文物聊到泰國的作坊，從曼德勒的行情聊到華夏的古董市場，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對未來的期待，只有段景宏心裡清楚。

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明天晚上，就是這場幻夢破碎的時候。

吃到九點多，寸文山喝得有點醉，被沐娜允扶到裡間的小床休息。

段景宏藉口去廁所，走到店外的芒果樹下，掏出藏在袖口的微型對講機。

這是他早上從雜貨鋪帶出來的，葉南詔特意給他的，說能直接聯絡曼德勒的警方。

他壓低聲音，對著對講機說：“目標明天晚上十點下墓，地點在郊區廢棄老宅，共四人，攜帶洛陽鏟、撬棍等工具。”

對講機裡傳來老吳的聲音，帶著點興奮：“收到，我們已經在老宅周圍布好埋伏，你注意安全，明天晚上等他們進墓道，我們就動手。”

段景宏收起對講機，抬頭看了眼古董店的窗戶。

燈光下，沐娜允正幫沐孟蓮整理揹包，兩人的身影湊在一起，像是在說什麼悄悄話。

他輕輕嘆了口氣，轉身走回店裡，臉上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還有最後一天，他就能徹底卸下偽裝，做回真正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