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求證
螃蟹精歇斯底里，根本就不相信宋瀾說的話。
就算宋瀾之前說的都是真的，都有被驗證過了。
可恩人一家，根本就沒有把恩人的屍體打撈上來，好好安葬，這話絕對不可能是真的。
絕對不可能！
螃蟹精看著宋瀾，心裡生出幾分期盼。
她很想聽見宋瀾跟她說，剛剛說的那些話都是騙她的。
並不是真的。
可螃蟹竟註定要失望了。
宋瀾面無表情的，在她心上補了一刀：“事實就是事實，真相就是真相，無論你再怎麼歇斯底里，真的就是真的。變不了假。”
她輕呵了聲：“你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發一些無所謂的瘋，倒不如去調查真相。”
“這些事情究竟是真是假，是我在騙你還是怎樣，又或者是你想要你心中想要的那個答案，大家可以去求證。”
“你的這位恩人，屍骨一直沉在水中，從來沒有變過地方，你有心想查的話，簡直是輕而易舉。”
宋瀾冷笑了聲：“又或者說，你也不過是沉溺於自我感動！事實的真相究竟如何，你根本不在乎。”
“你想要聽到的，只是那些你想聽到的話。”
“那些對你滿是讚美，肯定你的報恩，歌頌你知恩圖報的話。”
“所以你才根本不願意去調查真相，求證事實究竟如何！”
螃蟹精瞬間變了臉色，怒聲道：“我沒有！”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怎麼能這般汙衊她！！
“我欲要報恩之心，上天可鑑。”
“絕無半點私心。”
“如果我有任何私心，便讓我……”
宋瀾不等螃蟹精把發毒誓的話說出來，便先一步冷冷的開口打斷：“所以你為什麼還要在這裡，浪費時間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
“不是心虛，那莫非就是愚蠢？”
“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你只需要去看便知道了。”
她神色淡淡：“沒必要在我這裡，浪費唇舌，說些有的沒的。”
螃蟹精語塞。
直到臉色漲紅，螃蟹精也沒能再說出一句話。
此時，螃蟹精不得不承認，宋瀾的話，又是對的。
可這事實何其殘酷。
她實在也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沉默了好久，螃蟹精才不得不選擇面對現實。
至少，宋瀾有一句話又說對了。
如果她真的有心報恩，那麼哪怕，此時聽到的這個訊息是假的，也該急切的去核實清楚。
若事情屬實，她現在上海有挽救的機會，她也必須去挽救。
至少應該讓恩人，好好的入土為安。
而不是，因為自己的怯懦不敢面對真相，就放任恩人繼續泡在水中，飽受折磨。
連死後都不得安寧。
螃蟹精遲疑了片刻，再去求證真相之前，她看著宋瀾，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可如果，這些事情都是真的，他為什麼要如此？”
螃蟹精想到那個總是一臉憨厚樂觀的男人。
“花妮兒是他的女兒啊！”
“明明花妮兒的意外溺亡，他也十分傷心，十分難過的啊！”
“他怎麼、怎麼就忍心？”
螃蟹精好幾次哽咽的說不下去：“……忍心花妮兒死後都不得安寧，甚至還成了孤魂野鬼的呢？”
“尤其是，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重來沒有祭拜過花妮兒？”
“如果他根本就沒有給花妮兒立過碑，那每年到了花妮兒祭日的那天，到了清明，到了中元，他都要準備充分的，帶上許多紙錢，跋山涉水的走很遠的路，去祭拜的，又是誰？”
螃蟹精想不明白。
她真的想不明白。
宋瀾卻沒有回答她，只道：“你既然親自跟上去看看，不就明白了嗎？”
“在這裡與我說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反倒是你在我這裡，耽誤的時間越久，你的救命恩人，受苦遭罪的時間就越長。”
“你若是不在乎，大可以在這兒，繼續磨磨蹭蹭，與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廢話。”
宋瀾神色淡淡，一副事不關己的淡漠模樣。
她的確是在與饅頭鋪老闆打照面的時候，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可那又能如何呢？
她又沒有幫螃蟹精解惑的義務……
不過，這事兒說起來，的確令人唏噓。
如果不是，與饅頭鋪老闆面對面相見，她還真就發現不了什麼問題。
畢竟，嚴格的說起來，小姑娘之死的的確確就是個意外。
也是她命中有此一劫。
只不過因為她的善良，原本的劫難變成了善果。
小姑娘救下了螃蟹精的生命，本應該是善有善報，即便不是下輩子投個好胎，那起碼也是修成正果，成為守護一方的鬼王，享人間的供奉。
可是現如今嘛，陰差陽錯……
不，這也不能叫做陰差陽錯。
應該是為人圖謀，以至於本該得機緣福報，順順當當前往地府接受獎賞的小姑娘，因為某些人，扭曲陰暗的心思，最終成了孤魂野鬼。
如此又怎能不讓人覺得唏噓呢？
甚至……
如果不是宋瀾看透了饅頭鋪老闆靈魂深處的陰暗，只怕也是一樣要被騙了。
誰會想到，在外完全就是愛妻、愛女，十足好男人形象的饅頭鋪老闆，其實早在女兒溺水的時候，就有所察覺呢？
只是因為那些陰暗的心思，便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任由自己的女兒，溺亡在自家附近的池塘裡。
過後還要裝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
痛恨懊惱自己沒有看好女兒，所以女兒才會溺亡。
更是為了擺脫一蹶不振，整日沒日沒夜、起早貪黑、勤勤懇懇的打工幹活，積攢家業。
只為了讓自己不那麼痛不欲生，同時也是為了給得知女兒之死，急火攻心，自此一病不起的妻子治病。
深情好人設，在他的身上，足足裝到現在。
怕是已經裝的連自己都要相信了。
可靈魂的底色是不會騙人的。
當初，他是為了什麼對女兒見死不救，早就已經深深地刻印在他靈魂之上。
無法抹除。
任憑他偽裝的再好也是無濟於事。
且直到現在，他也仍舊是相信算命先生當初跟他說的話：若是想要兒子，必須捨棄掉如今的這個女兒，否則有此女在此妨克，他是這輩子都不會有兒子的。
即便是再生，也會被妨克成女兒。
他心裡倒也不是很相信這樣荒謬的話，尤其是那算命的先生過了沒多久，就被砸了攤子，證實他不過就是個滿嘴謊話，信口胡謅的騙子。
根本就不會什麼算命之術。
那麼極有可能，說他女兒會妨克他兒子出生的話，也全都是胡謅的。
他心裡頭已經有了七八分的懷疑。
可再多的懷疑也抵不上那一分的相信。
他最終還是決定，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漠視了女兒的溺亡。
甚至還在女兒死後，擔心女兒的靈位會繼續妨克他兒子。
哪怕他那時候甚至都還沒有兒子。
卻還是狠下心來，沒有為女兒收屍，更沒有為女兒立碑修墳。
只當做是從來沒有過這個人。
所以小姑娘死後才沒有去地府投胎，更沒有勾魂的鬼差負責接引。
最終成了孤魂野鬼。
在小姑娘的生平裡，確實沒有被人害的記憶。
畢竟小姑娘也的確不是為人所害。
甚至連間接傷害都不算。
如果不是宋瀾又看見了饅頭鋪老闆，只怕還沒有辦法揭露這個秘密。
至於螃蟹精所說的，這男人每逢清明、中元，都會不惜跋山涉水，去到很遠的地方祭拜。
那根本就不是祭奠自己的女兒。
而是祭奠自己早早夭折的兒子……畢竟，自打這個兒子生下來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孩子了。
偏偏這個孩子也早早的夭折了。
這孩子，是他偷偷在外面，與外室所生，自然是不敢讓人知道的。
尤其是不敢讓家中妻子知道。
否則，他這麼多年來立的深情人設，豈不是要一夕之間崩塌？
更不要說，他堅持偽裝深情人設，其實還另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圖謀螃蟹精。
他知道，螃蟹精是個妖怪。
可他不僅不覺得害怕，反而是想到了那些從說書攤子上聽來的故事。
故事裡的女妖怪，總是會被凡間男子的深情所打動，然後心甘情願的留在凡間男子身邊，倒貼一切能夠倒貼的，尤其金銀珠寶。
只為了能夠與凡間男子在一處，為他洗手作羹湯，為他縫補衣物，更是為他生兒育女，還會賺錢養家養他。
所以，他才會始終如一的保持著深情的人設。
就是為了勾引螃蟹精心動。
更何況，本就是螃蟹精自己找上門來，說要報恩。
那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更更是說書攤子上，常說常唱的詞兒。
他還有另外的一層考量。
螃蟹精是妖怪，妖怪的身體強健，生出來的孩子，肯定也更健康，如此，興許就不會夭折了！
卻也沒想到，螃蟹精根本不為所動，一心只想著報恩，心裡壓根兒裝不進去其他的事情。
螃蟹精怎麼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
她到底是妖，哪怕心思再怎麼純粹，也還是妖。
是妖就會蠱惑人心。
自然也就輕而易舉的，得到了真相。
可笑她這些年，自以為是在報恩，實際卻是助紂為虐！
螃蟹精恨不能直接殺了這個畜生！人渣！！-
宋瀾是在第二天早上，收到功德獎勵的。
她有些意外，又覺得盡在情理之中？
螃蟹精做事情，的確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相反，這隻心思純粹單蠢的妖，做起事情來，是個雷厲風行的。
一旦確定了某些事情，立馬就會大刀闊斧的去辦好。
早飯的時候，宋瀾剛喝了半碗粥，劉武風風火火的跑進來，絲毫沒有往日規矩的大聲吵嚷起來。
“女鬼大人！女鬼大人！”
“你聽說了嗎？”
“咱們之前去的那家包子鋪，出事兒了！！”
他臉上沒有任何恐懼，全是對與人分享八卦之事兒的渴望。
宋瀾抬眸，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
原本還囂張的人，瞬間啞火。
哪怕宋瀾什麼都沒有說，劉武也清楚明白了宋瀾此時正不高興。
也是，被人打擾了用飯，確實容易不高興。
劉武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在一旁坐下。
很快又覺得，就這樣，乾巴巴的坐著，也不太好。
於是就給旁邊伺候的少年，遞了個眼色，想讓人給他取個碗來。
結果——
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
可是把他給氣得不輕！！
可生氣歸生氣，他是萬萬不敢造次的。
小心的瞅了眼宋瀾，見人也沒有給他主持公道的意思，更是下意識的夾緊了尾巴做人，自己站起來，去拿了碗筷。
等宋瀾吃的差不多，已經在漱口淨手擦嘴了，劉武才敢灰溜溜的端著碗進來，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女鬼大人，我能吃一些嗎？”
看起來就像是等著發號施令才敢動作的大狗。
宋瀾被他這副耍寶的樣子給氣到了。
“說的好像我委屈著你了似的。”
“難道平常沒有給你飯吃？”
劉武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沒有！女鬼大人怎麼可能會不給我飯吃，怎麼可能會委屈著我！”
“是我太過於小心……”他說著又覺得這話似乎不太對，可想來想去，又不知道用什麼話能夠代替。
他著急的抓耳撓腮，憋的臉都紅了。
才支支吾吾的憋出來一句：“我這不是想著，禮多人不怪嗎？”
“所以才會這樣冒昧的多問了一句。”
“女鬼大人不要生氣……”
宋瀾聽了他這話，明知他的窘迫與無措，卻忽地就想要逗逗孩子玩兒：“我難道是什麼很小氣的人？動不動就會生氣？倒是把你給嚇著了。”
劉武：……
“不是，不是，不是。”
他緊張的連說話都結巴了，胡亂的擺著手，拼了命的想要解釋：“沒有，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女鬼大人……”
他冤枉啊！
這怎麼好好的話，就歪曲成了，這麼個意思。
劉武著急的快要哭出來。
他想要解釋，卻笨嘴拙舌的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說女鬼大人誤會了他嗎？
那不還是說女鬼大人歪心思，心臟，所以才看什麼都髒。
光是想想，劉武就覺得，這話說出來，必定是滅頂之災，肯定又會惹女鬼大人生氣。
可不這樣說，又說什麼呢？
女鬼大人就是誤會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