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桃花調(三)
骨節分明的手指觸在她冰涼的泛白的臉龐上,她的臉微微一動,他轉而握住她的手,流君似乎感覺到了暖源,她下意識的抓住眼前那隻溫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身子不自覺地向他懷裡拱去。
鼻子被凍的失去了直覺,她瑟縮地靠在他懷裡發抖,公子軒一時竟未推開她,任她這樣鑽在自己懷裡,她身上的冷水有些弄到了他的衣服上,南宮瑾眉頭微微一皺,南宮笑心中卻又一股不平常的情緒,她看了眼在樹下動作親密的二人,看也不看南宮瑾一眼便擅自離去。
李玄歆看見迎面而來怒氣衝衝的南宮笑,不禁覺得自己又撞上了槍口,於是倒退幾步,南宮笑一身情緒似乎並未瞧見他,快速走過,李玄歆趕到流君落水的院子的時候便看到流君依偎在公子軒懷裡的場景,他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流君渾身冰冷,她感覺自己都快要凍成沒有知覺的冰塊了,她身邊有一處暖源,讓她不由自主的靠過去,汲取更多他身上的暖意,她微微睜開凍疼的眼睛,眼前一片水漬模糊,看不清那人的臉,他寬大的手掌卻讓她辨別出握著她的是個男子的手,她朦朦朧朧的叫了句,“李公子.。。”聲音極輕,輕到只有她和公子軒能聽到。
而她感覺到來人身體一震,似乎放鬆了她,她此時就像無助的孩子,他就是她僅有的依靠,她只管緊緊抱住他的腰,讓自己更加溫暖一些,公子軒看著懷裡的人兒,皺著眉頭,一雙嘴唇凍得發紫還在上下顫抖,小臉皺成了一團,柔軟的身子像個娃娃一樣瑟縮著,他的手臂僵直了片刻,最終還是伸臂抱住了她的腰,將她橫抱起來。
南宮瑾睨了眼他懷中的流君,臉上表現出無奈,吩咐了人立刻去請大夫來,他與公子軒點頭示意,盛寒上前說道:“江小姐的房間在東廂,大公子請隨我來。”
他抱著流君到了她的房間,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床上,盛寒帶了婢女來替她換下衣服,她卻緊扣著他的腰不肯放鬆,他強行將她的手拿下來她就開始哭,嘴裡嘟囔著,“好冷!凍死我了,嗚嗚.。。”
他無法只得任她拽著衣服,坐在她身邊,婢女看了臉紅,他看了眼流君緊抓他衣服泛白的指節,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似是心疼,有感覺有點微酸的,他清晰的記得她剛剛叫的是李公子,她口中的李公子可是剛才她興高采烈的為其尋藥獻舞的李玄歆,此刻將他當成了他?
若是換做旁人他怎會任她將自己誤認為別人,只是此刻她看起來那麼脆弱,彷彿她一放開她,她這朵嬌花就會在寒冷中枯萎,他蹙眉看了眼在一旁捧著衣裳和熱水的婢女,淡淡說道:“你們來替她換衣擦身。”
領頭的大婢是個有眼色的,她見公子軒已發話,便開始指揮著兩個小丫頭解開流君的衣服用熱巾為她擦拭。
流君的溼衣服還在身上她打了好幾個冷噤,身上抖的更加厲害了,手裡抓著不知誰的衣服,腦袋靠在一個人的胸前,那麼暖和,她就這樣半趴在他身上,任婢女解開她的衣服,當著他的面給她擦身子。
他閉著眼任她抱著自己,感覺到她的嗚咽卻不禁催促婢女動作快些,若不快些給她換下衣服,這大冷的天傷寒已是難受的緊,若是發燒起來可更加難好了,以她這嬌弱的身子,恐怕承受不起。
一想到她曾經受過的傷,心中就有一種悶到要窒息的感覺,他一直迴避的那種感覺愈加的強烈,這種感覺,無非是對她的心疼和憐惜罷了,他卻時時刻刻抑制著,可他每次的出現都能讓她受傷,而他心底的感覺則日益強烈。
在崖底他看過她的身子,有過親密的接觸,那感覺雖未留戀,卻讓他生出一種對她的責任感,彷彿應了這世間規矩一般,他要對她負責的。
婢女們接連著給她換衣擦身,只是她一直抱著公子軒讓婢女們著實難為,好不容易將她的胳膊拿下來擦一擦,她模糊不清的意志又開始哭叫,聲音嘶啞,嬌小的模樣令人好不憐惜。
足足弄了小半個時辰,大夫趕到的時候,流君身上披著件對襟襖,半個身子藏在絨毛被裡,腦袋換成了擱在公子軒的大腿上,她似乎當成了枕頭,身上的顫抖小了一些,卻仍舊不放開手,她雙手冰涼。
大夫看著被公子軒牢牢握在掌心裡的那雙小手,一時倒不知該如何把脈了,他摸了把鬍鬚,公子軒淡睨他一眼,將流君的右手抽出放在小瓷枕上,大夫連忙開始把脈。
折騰到夜色微沉的時候,流君身上便開始發熱,熱度一下子高的嚇人,大夫說這是傷寒至發熱,簡而言之就是被凍狠了,發高燒了。
方才她在湖裡掙扎了半天,唐思明拖著重傷的身子去叫人來救她的時候,她已經神志不清了,看清‘他’的背影離她越來越遠,她一顆心彷彿沉到了湖底,手腳冰涼鼻子和嘴裡開始進水,等到家丁將她從湖裡撈起來的時候,她已經凍的失去了意志。感覺到有人在她身邊,她自然直想起對她關懷備至的李公子,而非在她落水之後就走掉了的‘公子軒’。
大夫從流君的房間的剛剛開了藥方出來便被南宮笑拎去了她的房裡,看到一個滿身是血汙,臉上髒的不成樣子的男子橫臥在床上,他老人家的眼睛瞪大了,卻被南宮笑一腳踹到床邊,她如鷹銳利的雙眼盯著他,“他不能死!治好他,他要是死了,我要你陪葬!”
大夫顫抖著上前給那不辨五官的男子搭脈,心中卻暗叫糟糕,這人氣若游絲,身上不斷地流著血,有些血液甚至和一些髒物凝在了皮肉上,一看便知是受過重傷的人,而這重傷,看著有鞭痕,肩頭和腰部甚至還能隱隱見到潰爛了的流著膿的大塊印記,竟像是烙鐵給燙出來的。
他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與身後幾名能幹的人剛剛將唐思明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脫了下來,看到之後便倒抽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