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生死相依(二)
環顧四周,按照言情話本里的套路,男女主落到什麼山谷深淵,公子受傷的時候都會出現遮風避雨的山洞,讓二人單獨相處,於是感情升溫,於是乾柴烈火,於是.。。
她一掌拍在自己腦袋上,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腦子裡就這麼點知識,怎麼都不夠用啊!
自己是半趴在岸邊醒來,上半身的衣服或被吹乾還是沒掉到水裡,她也不知道,沒有任何顧及,她只知道此刻自己要救他,她脫下殘缺的上衣蓋在他身上,將他換下的衣服拿到河邊去清洗乾淨,就近找來幾根樹枝小小的搭起一個晾衣架,將他的衣服放上吹乾。
他嘴唇浮腫,卻一直囁喏著什麼,她俯身靠在他冰冷的胸前,手掌一觸到他****的肌膚便收了回來,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紅。
自己身上只剩了一件繡花兜,讓人忍不住的想靠近另一個人尋求一絲暖源,她輕輕撫過他痛的皺在一起的劍眉,他身上披著她那件殘破的內衣似乎還是很冷,手臂伸出來在空中亂抓著,流君連忙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臂,以為他要醒過來了,“你醒了嗎?你.傷口是不是很疼?我要怎麼做才好?”
不知他有沒有意識,虛弱的昏迷著力氣也大的驚人,蠻橫的將她按進懷裡,雙臂如鐵緊緊的環住她,她冰涼的小臉貼在他的胸前,他悶哼一聲便再無直覺,流君只覺得臉上一陣火燒般的燙,她那件衣裳不知被他掙到哪裡去了,此刻兩人身上毫無阻隔,肌膚相親,他的每一分肌理都蘊藏著強勁的力道,讓她一點都掙扎不開,她稍微一動,他就把她往懷裡壓進一分,她試著挪動了幾次,最後在他懷裡憋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漲紅了臉一抬頭便是他掙扎的睡顏。
呼吸淺淺,像是睡著了,眉心一道摺痕,偏偏又將她抓的絲毫不肯放鬆,他清俊的臉龐埋在她眼底,臉上還有些沒幹的水漬,鬢髮微微散開,有幾縷粘在額前,卻讓人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他,不那麼遙遠的他。
流君捨不得閉上雙眼,腰腹間他的手臂橫著,磨破的皮膚裸露在空氣中每一刻都散發著絲絲縷縷的疼痛,她卻不覺得太痛,因為腰間有一隻寬厚的手臂一直包裹著她。眼皮不知不覺的沉重,水潤的的睫羽如雨中驚飛的墨蝶,意識模糊的時候,誰溫柔的呢喃,打破了她沉睡的夢境。
“月華,月華,月華.。”
次日清晨,她身體猛然被摔倒地上,渾身溫暖的氣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淺灘上硌得人難受的碎石子,她揉著沉痛的腦袋,撐起身子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她下意識的撫上腰間,秀美的面容上,精緻的無關疼的縮在一處,她緊咬著破損的嘴唇。雙眼緩緩睜開,還沒來記得視物,一件衣物就矇住了她的頭臉,她才感覺到低下的溫度,抱著立刻將自己裹了起來,雙肩劇烈的顫抖著。
“昨晚,做了什麼?”頭頂是他清冷的話語。
她抬起頭,杏眼圓睜,滿臉的不可置信,他嚴發高束,身上只穿著中衣,眼神沉靜,與身後的梨花溪澗向映襯,宛如一幅迤邐的畫卷,即使他質問的語氣是如此傷人,流君扯著嘴角笑了笑,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他醒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他懷裡,兩人都衣衫不整的,對他昏迷不清的時候發生的事有所疑惑吧。
“昨天掉下來,我們都沒有摔死.。”流君小聲囁喏道,她說完抬頭去看他的眼神,他飄飄然的墨眸中好像在說,“你廢話!”
她訕訕的低下頭,費勁的從地上站起來,毫無底氣,“昨天我在水裡把你撈起來的時候,你昏迷不醒,又受了傷,我就想,萬一你發高燒怎麼辦,就把你的衣服脫下來晾乾了,然後.。然後就天亮了!”她一口氣說完,手裡緊緊揪著他外衣的繫帶上下轉動,她這次沒有去看他的反應,而是瞥了一眼腳邊的‘晾衣架’,以證明她說的是真的,脫他的衣服絕對不是要佔他便宜,是真的要給他把衣服晾乾啊!
而且她手裡的衣服,真的已經晾乾了.。這崖底的風,多麼的,凜冽啊。
頭頂兩道熾熱的目光讓她咬的下唇出血還不敢放鬆,一隻手強硬的捏起她的下巴,她被迫與他對視,他伸出手來,她臉上的顏色褪去,兩行淚旋即沁出密如蝶翼的睫,她哭著求饒道:“我不是對你圖謀不軌,昨天晚上真的很冷,抱在一起就都不冷了嘛!”
軒有那麼一刻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驚詫、尷尬、最後變得平淡,向他往日對人那樣的溫潤,修長白皙的手指觸上她柔軟的唇瓣,從左往右揩去,流君覺得一陣又疼又癢,他的手指放下的那刻他說道:“流血了,暫時別咬了.。。”
流君怔怔地看著他半晌,臉上紅的滴血似的,他的手仍舊握著她的下巴,他臉上表現的平淡疏離,又帶著一種她看不懂的情緒。
軒凝視了她許久,昨晚他恍惚記得自己被人從水中救起,水中睜眼,一尾動作優美的小白魚向他游來,嫻熟的托起他的身子,水面漸漸浮現,她笨手笨腳的把他搬到岸邊,看著他的後背又哭又笑,後來他昏迷了一刻,不知是傷口太痛還是太冷,他睜開眼,她安詳的睡顏就在胸前,他一時錯覺,不停的喚著心底的名字,卻清楚的認識到眼前的並非月華,月華在楚國,而她,是流君。
他不忍弄醒她,他手臂上隱隱有溼潤,天明時分,他才看清她腰間的傷痕累累,身上似乎被她有意處理過了,沒有別的灰塵,只是那些淤青深紅的痕跡,總讓他覺得好刺眼,他手裡的她的下巴又小又尖,軟軟滑滑的,一雙美目連泛起的漣漪都是他的影子,心裡那一點愧疚翻江倒海,他索性推開她去河邊洗漱一番,才讓自己清醒一點。
今日天色如畫,晴空如洗,崖底溟濛的空氣薄有潮意,化作水霧悄然潛入他心底,連帶著他的心都開始晦暗不明。
他本是要毀了她,卻一個不慎搭進了自己,他想,這算不算是他人生中第一個得不償失的決定?他苦笑,這便是不得而知了。不過兩個多月後他就明白了,歸心殿上,他看著一身喜袍的她站在她的對面,心痛而緊張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
脖子仰望酸了的時候,他終於放下了手,讓她活動活動僵硬了的頸椎,他淡睨了她一眼,聲音輕的飄渺,“去清洗一下腰間傷口,我們要想辦法離開這裡。”
流君老老實實照他的吩咐去了河邊,她知道以她的能力根本沒辦法從這裡出去,若是她一個人,掉了下來不摔死也會餓死凍死,可是有他在,心裡莫名的有安全感,他們一定不會死在這裡,他們會完好的走出去的。
軒早在剛才就檢視過周圍的地形,只不過礙於她還沒醒,他不敢走太遠,只是在這附近能看的到她的範圍裡探看,若他之前記得不錯,這一處山崖是莫愁山綿延千里的一隅,他們處在一條溪澗上,上游大約是山坡,流速較緩,所以他們掉落下來並未被水流沖走,他還來得及在落水前將她一掌送到岸邊,自己沉入水底時力道也掌控的極好,背後的傷倒也不算太嚴重,能讓他支撐一天左右。
但這樣算來,他們不能順著上游往上走,流速緩便是很長的山路,兩個帶傷的人無論如何也支撐不到走上去看到曙光,此刻王爺應在宮中應付太子之事,無暇派人救援,若他落崖前看的不錯,墨離應該私自出來了,他未必會想來救他,可他一定會想要救流君,所以他們還有一線希望。
衣袖似乎被人拉了一下,他回過身來,流君粉黛未施的臉上透著淡淡的粉,耀如春華,印象中的江家二小姐江流君慧黠聰穎,天真活潑,那般的緋面玲瓏,她很少皺眉,對著他笑的時候居多,就算是鬧脾氣的時候,臉上也總有光彩。
此刻她手心裡緊緊攥著什麼,張口欲要言說,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不明所以,“怎麼了?”眼睛下移到她的腰間,手掌大的紅痕看起來猙獰可怖,血肉都有些翻卷出來了,不過比之他背後的傷,他想應該還好些,可她畢竟是個女孩兒不是嗎。
流君望著他的眼神帶著怯怯,好半天才開口說道:“你的東西,昨天我忘了給你,就一直攥在手裡。”
她攤開手心,裡面靜靜的躺著一個小錦囊,他伸手接過,又緊接著在腰帶上一摸,腰間那五彩纓帶的穗子搖搖擺擺,這東西不會掉,這是十年前月華無意時打著好玩的,落在了他那裡,他初時覺得自己白色的衣裳太過單調,裝飾便繫上了,滄海桑田,他換過無數件白裳,這纓帶卻從未離開他身邊,就算這次也一樣,他醒來發現自己未穿衣裳,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這枚彩纓,索性它還在他身邊,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