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和親之途
沐青越面容肅穆的坐在高位之上，他身旁的下首，是江愔，另一邊是同樣穿著暗紅色朝服另一位尚書省僕射的林徽，江愔手中捧著一卷詭異的明黃，蕭逸一眼便看出那是國書，心中送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以一種悲哀的眼神看向月華。
公子軒與蕭寒共同跪在前方，他身後便是月華與蕭逸，直到江愔將那捲明黃開啟，朗聲念道：“朕初登帝位，欲與貴國永結秦晉之好，特求娶尚書省江愔之女江月華為妃，楚皇歐陽澈書。”
寂靜的大殿中，彷彿被投下一塊巨石，公子軒站起身來，雙眼中佈滿血絲，沐青越斥他：“不得無禮，退下！”
初文屏住呼吸，彷彿被鈍器擊中心房，生生的將她掏空，墨離滿眼的不可置信，稍一使勁，身上的繩索便將他捆的更緊，手腕上，頸脖處勒出一道道淺淡的血痕。黑明訝異之餘，心中忍不住的一陣疼痛。
唯有月華蒼白如紙的面容上抬起空洞的雙眼，她張口叫道：“公子，公子.。”彷彿沒有聽到江愔口中的國書內容，她只是在尋找他，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公子了，最後一眼，是他在蕭寒的鉗制下，望向她的眸子裡墨色深沉.。
她的淚水跌進他的眼中，灼的他疼痛難當，他起身要將江愔手中國書撕碎的腳步停下，而是轉身蹲在她身邊，在眾人或諷刺，或淒涼的眼神中，將她擁入懷中。
後來發生的一切，似乎都那麼順理成章，國書經過了朝廷，朝議上，沐青越難得的出現在宣德殿中，皇上欽賜月華永泰公主的身份，三日後將她送往楚國和親。
三日？月華苦笑著，她醒來後無數次的詢問，這只是一場夢，或者是一個玩笑，眾人的眼光讓她逃不開，她最逃不開的，是他最後的一道命令。
坐著前往楚國的花轎上，她永遠記得，那個夜裡，她虛弱的身體立在枕霞閣前，期盼他的出現。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明日落紅應滿徑！
她踩著滿地落紅，換上一身乾淨的暗衛常服，在初文黑明白英的陪同下，剛走進歸心殿便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她微微一震，卻依照往常那樣下跪請安。
軒頭戴玉冠，長髮整整齊齊的束在腦後，面容有些蒼白的顏色，他手中輕輕握著一紙明黃，緩緩踱步，走到他們四人身前，在月華的面前停下，彷彿那一紙明黃有千斤之重，他緩緩放低了雙手，卻沒有人來接過。
月華渾濁的雙眼中，漾著濃濃的震驚，讓她的身體僵硬的不能自拔，她的臉色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蒼白的半透明。昨日有人告訴她，三日後要嫁到楚國去，也就是，這是她在南唐的最後兩日。
他低沉渾厚的嗓音，將這一堂的緘默——扯碎。“月華，皇上.封你為永泰公主，出嫁楚國。”
果然，親耳聽到的事實，總是比別人口中的要傷人的多，她抬頭，對上他的眼，只看到他眼底的一層薄冰，寒冷的，她張了張嘴，卻吐不出半個字。
初文不著痕跡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向從前般對他命令的服從，她單膝跪地，答道：“是，公子！”
她接了旨，眾人起身之後，只有初文仍跪在地上，公子軒一眼掃過，她跪著上前，磕了個頭，方才對沐青越請求道：“月華一人和親楚國，孤苦無依，初文願做陪嫁，望王爺成全。”
月華先是一驚，看向沐青越的眸子，他卻是略一點頭，答道：“你說的有理，準了。”他轉身看向靜妃，吩咐道：“替月華準備嫁妝時，也要替初文準備。”靜妃溫婉一笑，點頭稱是。
只有軒看向初文的眼神，帶著一股狠厲，初文傲然回視，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若是眼神也能傷人，恐怕此刻這兩人都是遍體鱗傷了。
一場鬧劇以月華的和親之途結束，她沒有看到公子的身影，只是渾渾噩噩的隨蕭逸回了江府，她自己的家，這兩日，王爺許她在江府待嫁，只需明晚回王府，次日從王府上花轎即可。
江府奢華雖不比王府，她江家嫡女的房間，卻也是雅緻非常的，陽臺上是美人榻，撥開水晶簾，妝奩妝鏡佈置在床邊，銀簪玉飾一一陳列，長裙短襦琳琅滿目，琉璃燈盞瀅瀅生光，她伸手撫過，這一切居然如此陌生，這不是她本該享有的命運嗎？這是多少次出現在夢裡的恬靜閒適？
她在菱鏡中看到了一個藏青色的身影，他開口道：“可還滿意嗎，月華？”
爹爹？她叫了一聲，“這一切，都是爹爹的安排？讓我離府，遠嫁楚國？”
江愔一手握著摺扇，另一隻手卻是緊緊握拳，“月華，你太心急，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了。讓你死在王府裡，我寧願你遠嫁楚國，那個人，總會護你平安的。”
月華笑出了眼淚，爹爹不知道嗎，沒有公子在身邊，她平安又有何意義！在公子身邊，她寧願受苦，也能看他一舉一動，都是為了保護她，即使他沒有做到，可她喜歡啊！她留戀公子對她的疼愛，對她的寵溺。她捨不得公子，她不願意離開！
可聖旨已下，沐王府怎可朝令夕改，況且如今，這聖旨，是公子親自交到她手上的，她不得不相信的，公子放棄了她.。
江愔輕柔的撫上她的長髮，語氣中帶著不捨與無奈，“月華，去楚國吧，那裡比沐王府更能讓你開心，你平安，我們一家人才能心安。”
淚水滴落在簪花上，顆顆晶瑩飽滿。
王府外，初文上了一輛馬車，是從一條小道上，拐至一家大戶的後門，門內早已有人出來接應，扶過她的纖纖玉手，那人低頭說道：“我家老爺，等候姑娘多時了。”
初文笑道：“江大人找初文來，真是莫大的榮幸呢！我這不趕忙來赴約了嗎，走吧。”
那人將她送至一間院落前，就不再前進，她瞧這模樣，便大著膽子走了進去，在一扇半開的門前停下，腳步頓了頓，裡間卻傳來聲響，“初文姑娘請進。”
她捏了捏手帕，皺著眉跨進了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