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激將之法
宋夫人見方仕欽幫倒忙,眉一皺暗著這人怎麼就不做好事呢?偏在這裡添亂。心中惱怒又不好直說,於是恨恨的眼了他一眼,便急忙跟老大夫道歉:“老先生別介意這粗人禮數不周。他什麼也不懂,就在這裡胡言亂語。我兒子這情況為什麼會這樣,還懇請老大夫再幫著想想辦法。
老大夫也是個愛醫的人,他也覺得這病人的情況有點莫明其妙,行醫幾十年,這樣的病例也是第一次碰到。可病人無緣無故昏迷不醒又是事實。看著一屋子擔憂的人,於是老大夫試探的說:“也許老夫脈像把握時真有偏差,但老夫絕對可以確認,這病人的求生意志是不堅強的。不管用什麼辦法,今天最好要讓病人醒來,今天不醒來明天醒的機會就更小了。這情況老夫也見得不多,不過聽說過有一種辦法,你們有空不訪試試,多在他跟前多講講讓他開心的事,也許聽了那些事能觸動他醒來。”
宋夫人聽老大夫這麼一說,立即坐在方承瑞的身邊開始呢喃嘮叨起來:“瑞兒,我是娘。你別睡了,起來走動走動吧!你可真不是好孩子,娘有十幾年沒看到過你,有好多的話也沒跟你說…”
一個上午宋夫人都守在床前,把方承瑞小時候的事一一在他的耳邊述說。而一邊的蘇晨曦聽了老大夫的話,雙手緊攥著看著靜靜躺著的方承瑞,恨不得拿把刀逼著他醒來,她要問問他,難道他對她的耐心就這麼一點點麼?
吃過中飯,方老太爺也說了一個來時辰,可是床上的方承瑞根本沒有反應。
兩人都很傷心,這時宋夫人對蘇晨曦說:“晨曦,你來吧,也許瑞兒想聽你說話呢。”
此時蘇晨曦又難過又害怕,她坐在床邊雙手緊緊抱著方承瑞的手聲音哽咽的說:“請你,求你,快點醒來。求求你,只要你醒來了,一切都你說了算。你說過的,你要陪著孩子們一起長大,陪他們學字、教他們學功夫,看著他們成家立業。可是你今天要不醒來,你就失言了。你說了,你是個男子漢,言出必行,你還答應我,要疼我愛我一輩子,要用你的愛來換你的過失。可是你這麼睡著,怎麼來還我的情?快醒來好不好?爹孃,祖父祖母都在看著你,為了你,昨天晚上大家幾乎都沒睡,你忍心看著這些老人為了你吃不下睡不著麼…”
就這麼著講著講著直到聲音也沙啞了,可床上的人一樣安靜如初。宋夫人、老太爺、老太太、老爺以及順叔、宋大娘等人都在床邊講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以後的,知道的不知道的事,然後床上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
到了傍晚,方承瑞還是那麼靜靜的睡著,想起老大夫的話,宋夫人嚎啕大哭,神情委迷,幾乎昏倒了方承瑞的床邊。已經有一個讓人操心得吃不下睡不著的病人了,蘇晨曦不想宋夫人病倒,因為她有心病,於是真誠的勸說了宋夫人:“娘,您先下去休息會,要是相公醒來他看到您這樣子,他心裡又會難過的。”
宋夫人低低的趴在方承瑞身邊嗚咽著說:“只要瑞兒能醒來,就是要用孃的命去換我也願意。瑞兒,娘求求你了,如果你再不醒來,娘真的不想活了。”
蘇晨曦抱著她一塊哭了:“娘,相公會醒來的,您別這樣。您先去休息好不好?等相公一醒我就去叫您。”
宋夫人哭著搖頭:“我不去,我不去。我的兒子就這樣像木頭似的躺在床上,叫我這做孃的怎麼能睡得著?瑞兒,你不要拋下娘,娘求求你了,求求你快點醒來。”
蘇晨曦一時心中真的很後悔後悔,如果,如果不是她這個起因,就不會出現現在這個局面吧?可同時她又恨起了方承瑞,這麼的不負責任!
不是說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麼?為什麼承受能力這麼差?
眼前的情景讓蘇晨曦有點混亂了,宋夫人撕心裂肺的嗚咽聲刺痛著她的心,可憐天下父母心,真正難過的,應該是她這個做孃的,母子連心。
蘇晨曦“撲通”一聲跪到了宋夫人面前:“娘,您別哭了,您要是倒下了,相公醒來後會有多難過和自責?琨兒、衍兒,你們過來,去把爹爹叫醒。”
方仕欽見夫人把兒媳婦逼成這樣,他輕聲的勸說了許久,這才強行帶宋夫人回去休息。
兩個孩子在床角叫了半天,可床上的人並無反應。昏暗的燈光照在方承瑞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大家確實都累了而且是長輩,蘇晨曦讓在大家回去休息。
順叔與宋大娘、方嬸等幾個都要蘇晨曦去休息,每個人都發現了她眉間的疲憊。可是蘇晨曦那裡會同意,因為就算是躺在床上,她也無法入眠。
拗不過她的性子,大家只得先去休息,後半夜再來接場。蘇晨曦等眾人走後,她站在床邊再住仔細的檢查了蓋在方承瑞身上的被子,直到發現沒有一個地方會進風后才坐下。
蘇晨曦伸手進了被窩,拉住了方承瑞的手說:“瑞,你快醒來吧,我撐不住了!我告訴你,我不再跟你嘔氣了,只要你醒來,我會好好的愛你,和你一起好好的過日子。我還想跟你再生幾個孩子,最想生一個女兒,我想把她養成個小蘿莉,不過你可不能有戀上哦。
不過生孩子真的好痛,所以我又猶豫不決了。你不知道吧,我在生咱們噹噹的時候差點沒命了,我當時就在想,如果哪一天你來了,我得狠狠的咬你一口,讓你也知道什麼叫撕裂般的痛。那時我真的好疼好疼,全身像被車碾過又被裾開一樣,產婆讓我哭,可是我哭不出來,沒有讓我想哭的物件,那我哭給誰聽呢?
在我快要陷入昏迷的時候,我以為我要死了,可這時我發現你在看著我在哭,你揪著自己胸口的衣服,彷彿要死去一樣。那時我突然一急,就再次在產床上醒來,也許從內心裡我還是捨不得你死的。醒來後想到肚子裡有我們的孩子,就憋了一口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兒子生了下來,你看,咱們的兒子是不是跟琨兒一樣可愛?”
沙啞低沉硬嚥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尤其的蒼涼,聽得門外守著的方明眼淚嘩嘩的往外流,如果爺聽到少奶奶這樣辛苦的生下了他們的孩子,他一定會醒過來吧?
見方承瑞仍舊沒有動靜,蘇晨曦又接著趴在他的耳邊說:“生衍兒的時候雖然九死一生,可是能生個這麼可愛的兒子,我覺得還是很值得的,我真的好愛他!我跟你說,你是我第一個愛上的人,雖然我以前也談過男朋友,但我沒有愛上他們。只有你,只有你這個壞蛋,把我的真情踐踏得一文不值!你可知道,我好喜歡你抱我的感覺,你的雙手又大又有力氣,你的胸口寬大又溫暖,你的味道既清析又好聞,你說我是不是很沒出息!”
蘇晨曦閉著眼把臉貼在方承瑞的臉上:“我跟你說,我無數次的告誡自己不要愛上你,你是一個沒見識、沒知識、又霸道、大男人主義的古人,可是我還是很沒志氣的愛上了你!我是不是好傻?你醒來可不要笑話我,哦,不,你醒來吧,我讓你笑話我一生,哪個讓我這樣沒志氣呢!我一個堂堂現代高階女知識份子,用你們這的話來說,最少也是個兩榜進士,哪能就這麼被一個思想落後我幾千年的男人給捕獲了心呢?可現在我告訴你,我不怕你笑了,我要勇敢的告訴所有的人,是我,蘇晨曦愛上你方承瑞了,你要是敢不愛我,我跟你沒完沒了…”
蘇晨曦不停的在方承瑞的耳邊呢喃訴說,半夜將過去了,看著依然躺在床上的方承瑞一動也不動,蘇晨曦氣得狠狠的說:“好吧,方承瑞,你有種!你想死是不?你這個懦夫!你說你自作自受!對,你就是自作自受!你以為你不想活了就會讓我此生難安?你錯了!我告訴你!如果你死了,我就帶著你的財產、你的兒子嫁人,讓你的兒子叫別人爹,長大後去孝順別人,然後我再給別人生幾個可愛的孩子,叫他爹叫我娘,我要活得快快樂樂,讓你在地下不想死也得氣死!”
“不!不要…”一絲虛弱的聲音傳入正在痛哭的蘇晨曦耳中,如仙聲一般讓她立即停上了哭泣,生怕自己聽錯了。她顫抖的拿著燈光照著方承瑞的臉,只見他微微的睜開了雙眼,無力而渴求的看著蘇晨曦…
“啪”的一聲,剛醒過來的方承瑞臉上就受了一響亮的巴掌,只見蘇晨曦緩緩的站起來,強睜著雙眼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問:“你終於不捨得死了?你太自私了!”
瞪著他的那雙野鹿般的清瞳一眨也不眨,是為了強忍著淚水不讓它們掉下來,那倔強的模樣,扎得方承瑞的心刺痛起來。他到底做了多殘忍的事,讓這個聰惠善良的女子變得如此堅強與倔強?
如果不是此刻他無法動彈自己的身體,方承瑞知道,就是任她再打他千萬個巴掌,他還是會緊抱著她,親吻著那欲滴而不滴的淚水,只求她不再故作堅強。
吃力的伸出了右手,喘著粗氣看向床前的人:“對不起!曦兒…對不起…”
一開口說對不起,反而讓蘇晨曦憤怒了:“不用對我說對不起,你應該對你的父母和兒子說對不起!你知道麼,你這是想他們老來喪子,那是人間最慘的,你知道不?你這是想做什麼?自殺?自虐?用這種手段來讓我對你產生同情?哼,我想不到你個大男人,竟然會做小女人的一切,我不用你說對不起,快快的給我好起來,別讓我看不起你!”
一番沒停頓的話說得臉色蒼白的方承瑞更加失色。從沒看過如此激動的蘇晨曦,他的心越來越急,可他知道,她沒有說錯,自己確實太慫了。強忍著那一口心中翻騰的氣血,他悔恨的叫著:“曦兒…我…”
幾天沒進過一口米糧,都靠著藥物吊著生命的方承瑞臉色越來越難看,可是他伸出的手依舊咬著牙伸在了蘇晨曦面前,最終她嚎叫一聲趴在了他胸前嗚咽起來:“你別叫我,我恨你!你真的太壞了!你一直就是壞人,就一直一直的欺負我。欺負我善良、欺負我老實、欺負沒有依仗。都是我自己把你想得美好,認為你雖然心態有點不正常,那是因為你受了太多的傷害,所以才會任自己去愛上你,給你愛撫平你的傷,撫平你的恨。可是你給我的是什麼?是侮辱、是輕視、是遍體鱗傷!
說什麼讓我為了孩子嫁給你,不管我如何對你恨你,你都會一心一意的來彌補我,這就是你的彌補?以生命來威脅我原諒你?你真的太傷我的心了!我不就是幾個月不理你麼?你就受不了了?你真的好討厭!嗚嗚嗚…”
那種要撕碎他胸膛的嗚咽,讓方承瑞這次真的悔了,雖然這次意外不是他有意而為,可是不願意醒來,他確實有這一種意思存在!
他真的算不得是個真男人,沒有責任、沒有膽量、沒有胸懷!
一滴眼淚最終從十幾年沒有嘗過眼淚味道的眼眶中滴出,方承瑞撫著翻騰的胸口請求著:“曦兒…別哭,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你再打我吧,我真的該打…我自私、我沒膽…我算不上男人,我知道你心裡…再也…不會有我了,我…覺得生活…再也沒了…意思了…所以我就突然不想活了…”
蘇晨曦強忍的淚水破臉而下,原來她真的把這個愛她的男人逼到了這個地步,他是傷了她,可是他也是真的愛了她,當方承瑞說她的心裡再也不會有她時,那顆心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真情了。
“我心裡有你沒你,有這麼重要麼?重要得比性命還得要?你何必去鑽這個牛角尖,難道非得逼我說,我心裡有你,你才痛快是不是?你真的好壞,你從沒愛過我,為何要逼我承認自己心裡有你。”蘇晨曦含淚看著方承瑞真心指控起他的霸道來。
“我從沒愛過你?曦兒,你…為何會這麼認為?咳咳咳…”一陣激動讓方承瑞更上氣息不穩,吃力的喘息起來。
見他那咳得快盡命的樣子,蘇晨曦急忙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撫順他的氣息喊到:“別說了!愛與不愛,又有何關係?世上又不是必須相愛的夫妻才能在一塊過日子的。如果你不想讓我再一次當寡婦,你不要說了!”
靜靜的休息了一會,方承瑞把手放在了自己胸前的那小手上緩緩的開了口問:“曦兒,一輩子從不知道什麼叫、愛,你能告訴我麼?”
蘇晨曦苦笑的看向他:“既然不懂,就不懂吧。知道什麼叫愛什麼叫不愛又如何?”
方承瑞吃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臉:“曦兒,我想知道。你告訴我,什麼叫愛,傾盡此生,我會把它當作愛你的目標,一直到老。”
蘇晨曦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緩緩的說:“愛是什麼?其實我也說不清。愛是首先應該是信任與尊重,沒有信任與尊重也不用談愛情。其次應該是兩人用心相互關心,以對方的笑為自己的笑,以對方的痛為自己的痛…
其實我說不出來真愛的定義,真愛的定義太廣泛,曾經聽過一首歌,它是這麼唱的:愛是你我,用心交織的生活,愛是你和我,在患難之中不變的承諾,愛是你的手,把我的傷痛撫摸,愛是用我的心,傾聽你的憂傷歡樂…”
久久,方承瑞盯著蘇晨曦的小臉動也不動,久久,才發出一聲虛弱而堅定的聲音:“曦兒,我想,我一直一直以來,都是在愛著你。如果你說這是愛,那麼我…我真的愛慘了你,你的一頻一笑、你的一舉一動、你的一飯一食,我都想著要過問。你受傷了,我心痛得想殺人,你病了我恨不是天天守在你床前,抱著你親著你,替你喝那苦得要命的藥,總是想挖空心思的讓你開心,總想不讓你受一絲委屈。當我知道傷了你的一剎那間,我幾乎有一種想死的感覺,咳咳咳…原來這就是—愛,我怎麼…就…咳咳咳…就這麼笨呢?”
蘇晨曦的心亂如麻的叫著:“別說了,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
“不,讓我說…我想要說,想說很多。曦兒,就算你心裡沒有了我,我也不會再傻了,有你今天的眼淚,我足了…”
撲漱漱的眼淚掉在方承瑞的手上,蘇晨曦捂住方承瑞的嘴哭訴著:“你是個笨蛋,你才醒來,身體還很差,有什麼話不可以留著明天說嗎?你說我心裡沒有了你,你活著沒了意思是不是?你說就算只有我的眼淚你就滿足了是不是?你真的是個混蛋!你可知道,其實我心裡也不想有你,可是你摸摸,我的心裡全部都是你,全是你!你這壞人…”
虛弱的身體又說了這麼多話,聽到心中的人大聲承認心中全都是他,方承瑞心中狂喜,一種此生都沒有感受過的狂喜,他好想告訴她,他愛她,沒有她的愛,他活不了了,可是精神再也支援不住了,吃力的舉手擦去眼前的淚水:“曦兒,對不起,我…我…我想睡了。”
“不許再睡!”蘇晨曦見方承瑞的眼皮真的開始往下拉了,她跳了起來,想起他幾天已沒有吃下一點點食物了,立即端起一邊溫著的參雞湯,一口口的往送往方承瑞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