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夜 森林深處的“翡翠”〔一〕
一場夢醒，日上三竿。
夢裡的孩子是我的祖先。但冥靈師什麼的我卻從未聽說過，也從未被賦予過解除詛咒這樣的使命。
是因為我從小被佐岸帶走撫養，所以不知道？
我從前以為佐岸是父親或是母親培養的管家，但現在看來，佐岸卻和父親或母親沒有絲毫關係。相反，他們還可能是敵人。
“主人，吃飯吧。”我還在刷牙，佐岸已經把早餐端進了房間。
我這才想起來，我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這會兒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阿佐，你知道冥靈師是什麼嗎？”我手裡端著小米粥，斟酌著應該如何詢問佐岸才會回答我的問題。
佐岸沉吟了一會兒：“是，主人的父輩祖先曾經是世上最強大的冥靈師，沿襲了三百多世。”
我沒想到這次佐岸會直接回答我，不過這點資訊我在夢裡早已知曉了，也沒什麼用處。
“那現在是沒落了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我家是冥靈師世家？”我用餘光觀察著佐岸，他不想回答問題的時候常常會用笑容來掩蓋。
還好，今天的佐岸異常地乖，我問什麼他就回答什麼。
“確實是沒落了。傳承到三百多世的時候，有一個冥靈師封印了一隻強大的妖精，之後便逐漸沒落。家族裡都說是因為妖精作祟，在那之後的子孫後代降生時都是失明的。一開始是失明一兩天，之後時間越來越長，到了主人這一世，失明瞭整整八年之久。”
我恍然大悟，原來我的失明還和家族沒落有所關聯！
但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佐岸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不過，佐岸瞞著我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件……
“啪”！
“噗！”身邊的玻璃窗突然傳來一聲響，嚇得我差點被一口小米粥噎到。
我回頭，窗玻璃上腥紅的色彩在太陽的照耀下漸漸發黑，分外猙獰。
“血！”我驚撥出聲，趴到窗戶邊發現窗沿上正躺著一隻像鳥的東西，但它的身形比一般的鳥要大，頭上長著一對犄角，不過有一隻犄角斷了一半，身上鮮血淋漓，奄奄一息。
我拉開窗戶準備把這隻“鳥”捉進來，卻被佐岸攔住了。
“主人，它是別人的獵物。”
我跟著佐岸的視線往天上看去，果然有一隻鳥形的妖精在天上盤旋。想必是一隻修為不高的妖精，正在捕捉其它小妖來提高自己的妖力。
“可它在向我求助。”我看著那隻奇怪的“鳥”，心生憐憫。
“阿佐你知道嗎，就算是睡著的時候，我也在想，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存在。人類將我視為異類，巴不得我從世上消失；妖精鬼怪覬覦我的靈魂，希望我死去；現在，連我的生身母親也只是為了殺死我才會生下我。難道我只是為了能夠‘死去’而存在嗎？”
“一定有別的意義吧？或者就像從前的冥靈師那樣，為了用我的這份能力來造福他人而存在？至少這樣想的話，我還能給自己一點活下去的信心。但如果要這樣去做的話，我就一定要變得比現在強才行——至少面對這樣的妖精，我也要有能力能夠自保。”我把手放在胸膛上，手心傳來微弱的心跳。
“我知道阿佐你知道很多事情，和只是能看見靈怪的我相比，你比我更強。所以在我還不夠強的時候，幫我吧。”我第一次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話，說完都覺得心跳得厲害。
然而對面的佐岸似乎比我更震驚，他通透的琥珀色眼眸裡閃過一絲流光，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當然。主人的願望便是吾的願望，只要主人一句話，吾必當赴湯蹈火。”
佐岸的聲音是平靜的，我卻覺得他的聲音裡藏著一絲動容。
想來也是，佐岸照顧我二十年，這卻是我第一次對他表示信任……
“嘰……”窗臺上的“鳥”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我這才想起我面前還有一個傷員！
“主人，那種妖精往往群居生活，而且報復心極強。您搶了它的獵物，它肯定會回來尋仇的。”
“小鳥”被我捧在手裡，傳來溫熱的感覺，我抬頭看了看還在盤旋的妖精，點頭：“嗯，我會小心的。”
我用溫水將“鳥”身上的血汙洗乾淨，才發現它竟然渾身雪白，也不是一般鳥兒的羽毛，倒像是貓一樣柔軟的毛髮，乾淨而美麗。
它的傷在翅膀上，洗過之後已經漸漸停止了流血，我用繃帶簡單地包裹好時，它已經陷入了沉睡。
我摸著“小鳥”柔順的毛髮，想著它應該歸類成什麼東西。
靈魂若是沾染汙穢，便會變成“鬼”；精靈若是作下孽障，便會墮為“妖精”；人的貪嗔痴等等負面慾望聚合之物，稱為“怪”。
“小鳥”看起來不屬於其中任何一類，而是屬於一種隨著時間誕生的異類——“妖怪”。
這世上很少有怪能夠修煉出智慧，為自己冠上一個“妖”字。我平時所見到的妖怪，多數都是精靈鬼怪之間繁衍出來的後代。
它們算不得鬼，但卻和人一樣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擁有智慧；它們不被精靈接受，因為它們不富有神性；它們不被妖精認同，因為它們太過弱小；但如果和怪放在一起，它們又太過強大。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鳥”和我有許多的相似之處，讓我有種將它養起來的衝動。
我想給它起個名字，但佐岸說過，人一旦給妖怪命名，就代表彼此產生了因果的連線。如果妖怪善良倒還好，說不定會替人擋災什麼的，但如果妖怪為惡，人便會被纏上，性命堪憂。
還是等傷好了就讓它走吧……
“嘿，梅雨！”我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嚇得我冒了一頭冷汗。
“啊……班長……”我有些奇怪，申湫這是打算荒廢學業了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章霽茜請假出校看望哥哥，我就跟著她混出來看你了。”
“梅雨同學……”申湫讓到了邊上，我這才發現他身後還跟了一個人。
“呃……之前哥哥多虧了你幫忙……那個，聽說你請了病假，我來看看……”
章霽茜還是一如既往地靦腆，真不知道她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有勇氣去“求神”……
“你哥哥呢？”
“你放心吧，她哥哥已經完全康復了。倒是你呀，看佐先生的樣子，你好像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怎麼樣，需要班長來開導開導你嗎？”章霽茜還沒有說話，申湫一下子開啟了話嘮屬性把話都搶了。
“不需要。我覺得班長不應該留在班級裡好好履行班長的職責嗎？”
申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嗯，有道理。班級成員的心理狀態本班長也有義務瞭解，所以我們明天去釣魚吧？”
“哈？”申湫的跳躍性話題讓我有些跟不上，心理狀態和釣魚有半毛錢關係？不對，這好像不是重點所在……
“你已經失去了反抗的權利。我和章霽茜已經請好假了，佐先生也留我們過夜了，並且答應幫我們置辦好釣魚的工具，所以你今天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就出發！”
申湫一臉興奮地通知完畢，又開始扯天扯地，逗得靦腆的章霽茜也開懷大笑起來。
詫異過後，我也跟著他們笑起來。
有朋友的感覺，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