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他只是被圈養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充滿了毀滅欲的衝動,從他的心底,瘋狂地滋生出來。
他想砸了這部手機。
他想衝出這個牢籠一樣的公寓。
他想找到南筱,抓住她的衣領,問她憑什麼這麼對他!
可是……他不敢。
他連她的面都見不到。
他只是她用一個億買來的,一個可以隨時丟棄的玩具。
他所有的憤怒,所有的不甘,在她那絕對的力量面前,都顯得那麼可笑,那麼微不足道。
無力感。
排山倒海般的無力感,將他最後一點反抗的意志,徹底碾碎。
周弈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深深地埋了進去。
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
不。
他沒有被拋棄。
他只是被圈養了。
被那個叫南筱的惡魔,用金錢的鎖鏈,圈養在了這個華麗的,名為“名利場”的牢籠裡。
而孟晚晚,是另一個惡魔。
一個披著“白月光”外衣,卻對他身體裡的“怪物”,充滿了病態好奇的惡魔。
叮咚。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周弈的身體,像被鞭子抽中一樣,猛地一顫。
他幾乎是憑著一種機械的本能,抬起頭,看向了那個螢幕。
還是南筱。
【明天離她遠一點。】
【不然,我不保證下一個從熱搜上消失的會不會是她。】
那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文字,像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周弈的天靈蓋上。
他感覺自己的呼吸,被瞬間抽空了。
大腦,一片空白。
她……
她這是在……威脅他?
用孟晚晚的命,來威脅他?
不。
這不是威脅。
這是命令。
是一個主人,對她的寵物,下達的,不容違抗的命令。
周弈看著那行字,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然後,一點一點,碾成了碎片。
他終於明白了。
南筱不是在觀賞一場“好戲”。
她是在……嫉妒。
用一種神明般的,高高在上的,充滿了佔有慾的姿態,在嫉妒另一個凡人,觸碰了她的所有物。
那個被她標記為“喜歡”的,暴戾的,瘋狂的“怪物”,是屬於她的。
任何人的觸碰,都是一種褻瀆。
而褻瀆神明所有物的人……
下場,只有一個。
周弈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想起了秦菲。
想起了那個僅僅因為一場拙劣的炒作,就在一夜之間,被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痕跡的女明星。
如果……
如果明天,孟晚晚再像今天一樣靠近他……
如果他身體裡的那個“怪物”,再一次失控……
那後果……
周弈不敢想下去。
他感覺自己正站在萬丈懸崖的邊緣,身後,是南筱那冰冷的,帶著笑意的凝視。
而懸崖的對面,是孟晚晚那雙洞悉一切的,充滿了探究和引誘的眼睛。
他無路可逃。
往前一步,是粉身碎骨。
後退一步,是萬劫不復。
這一夜,周弈就那麼抱著手機,一動不動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到天亮。
他沒有哭,也沒有再發瘋。
他只是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的天色,從深沉的墨藍,一點一點,變成死寂的魚肚白。
他的心,也跟著,一起死了。
第二天,周弈是被人強行從地獄裡拖出來的。
助理小陳用備用鑰匙開啟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周弈穿著一身溼透的衣服,像一具被水泡發的屍體,蜷縮在客廳冰冷的地板上。他的臉色,是一種毫無生氣的青白色,嘴唇乾裂,眼窩深陷,那雙總是帶著些許憂鬱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兩個黑洞,看不到一絲光亮。
“周……周哥!你這是怎麼了?!”
小陳嚇得魂飛魄散,手裡的早餐“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衝過去,想要扶起周弈,手剛一碰到他的胳膊,就被那冰塊一樣的溫度,駭得縮了回來。
“周哥!你別嚇我啊!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我馬上叫救護車!”
周弈的眼珠,遲緩地,轉動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小陳那張寫滿了驚慌的臉上。
然後,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沒事。”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從生了鏽的鐵管裡發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刺耳的摩擦聲。
“扶我起來。”
“去……片場。”
小陳幾乎是哭著,把周弈從地上拖起來,又手忙腳亂地,找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給他換上。
整個過程,周弈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任由他擺佈。
去片場的路上,車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小陳開著車,時不時地,從後視鏡裡,偷看一眼後座的周弈,每一次,都看得心驚肉跳。
他不敢問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只知道,昨天晚上,秦菲偷稅漏稅的訊息,像一顆核彈,炸翻了整個娛樂圈。
而今天早上,他一開啟手機,就看到微博上,關於昨天片場那場“神級表演”的討論,已經到了一個白熱化的階段。
那段三十秒的影片,被無數業內人士和影評人,奉為“教科書級別的破碎感演繹”。
周弈這個名字,一夜之間,從一個備受爭議的“資源咖”,變成了一個被捧上神壇的,“為鏡頭而生的天才瘋子”。
可現在,這個“天才瘋子”,就坐在他的身後。
沒有瘋狂,也沒有天才的光環。
只有一個被掏空了靈魂的,脆弱的,彷彿隨時都會碎掉的軀殼。
……
當週弈再一次踏入《深淵來客》的片場時,整個空間,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近乎凝固的死寂。
所有人的動作,都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停滯了。
如果說昨天,他們看他的目光,是混雜著敬畏和恐懼。
那麼今天,這種情緒,已經發酵成了一種……近乎面對神鬼般的,小心翼翼的躲避。
沒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
那些目光,像一群受驚的魚,在他身上輕輕一觸,就立刻驚慌失措地彈開,然後,帶著更加濃重的探究和竊竊私語,在背後交匯。
他們看到了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他們看到了他那空洞的,彷彿能吸走一切光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