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虎狼之詞
“馮導好眼力。”南筱放下茶杯，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哼，”馮凱冷哼一聲，從自己那個破舊的帆布包裡，掏出幾頁皺巴巴的紙，扔在了周-弈面前的茶几上，“小子，別緊張。我這人拍電影，不看你是不是科班出身，也不看你有沒有名氣。”
“我只看一樣東西。”
他湊近了周弈，那雙銳利的眼睛幾乎要貼到周弈的臉上。
“你的靈魂，是什麼味道的。”
周弈的大腦一片空白。
靈魂？味道？
這他媽是什麼虎狼之詞？這位導演的腦回路是不是真的異於常人？
“這是劇本里的一場戲。”馮凱指了指那幾頁紙，“很簡單。一個心理醫生，在審問一個連環殺手。你是那個殺手。”
周弈的心猛地一顫。
殺手？
他低頭看了一眼劇本。
上面的臺詞不多，大部分都是心理活動和神態的描寫。
【場景：審訊室日內】
【人物：李醫生（40歲），陳默（25歲，殺手）】
【陳默安靜地坐在椅子上，雙手被銬在桌子上。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李醫生：陳默，我們能聊聊嗎？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她們？她們和你無冤無仇。】
【陳默緩緩抬起頭，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黑洞。他看著李醫生，忽然，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
【陳默：（聲音輕得像耳語）醫生，你見過……花開的聲音嗎？】
周弈只看了幾行，就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上了天靈蓋。
這他媽怎麼演？
讓他一個普通人，去演一個殺了人的變態？還笑得詭異？還問人家見沒見過花開的聲音？
這比讓他去死還難！
“我……我不會……”周弈的聲音都在發抖。
“我沒讓你現在就演得有多好。”馮凱坐回沙發，翹起了二郎腿，“我只要你把臺詞念出來，讓我聽聽感覺。”
“就當是……讀課文。”
周弈感覺自己快要哭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南筱，希望她能大發慈悲，放自己一馬。
然而，南筱只是端起茶杯，輕輕地吹了吹上面的熱氣，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那意思很明顯：這是你的事，自己解決。
周-弈絕望了。
他知道，自己今天不把這段念出來，是過不了這一關了。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奔赴刑場一樣，拿起了那幾頁紙。
他的手抖得像帕金森，紙張在他手裡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想讓自己代入那個叫“陳默”的變態角色。
他閉上眼，想象著自己殺了人，被關在審訊室裡……
不行！
他根本想象不出來！他連雞都沒殺過！
“咳……”他硬著頭皮，張開了嘴，準備用自己這輩子最僵硬的語氣，念出那句中二又變態的臺詞。
然而，就在他即將發出聲音的瞬間。
坐在他對面的南筱，忽然輕輕地開口了。
她的聲音很小，只有周弈能聽見。
“周弈，你還記得你籤的那份合同嗎？”
周弈的動作一頓。
“一個億的轉讓費，百分之十的全球票房分紅。”
“你以為，這些錢是白拿的嗎？”
“你現在每一次呼吸，花的都是我的錢。你住的地方，穿的衣服，吃的食物，也都是我的。”
她的聲音平淡，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周弈的自尊上。
“現在，我讓你做一件這麼簡單的事，你都做不好。”
“你說，你這樣上不了檯面的廢物……”
“有什麼資格，做我的‘作品’？”
“又有什麼資格，站在我身邊，讓我覺得不丟臉？”
周弈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那原本因為緊張而顫抖的身體，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劇本。
他抬起頭。
那一瞬間，整個客廳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坐在他對面的馮凱，那雙原本帶著一絲不耐和戲謔的眼睛，猛地睜大了。
因為他看到，周弈的眼神，變了。
那不再是一個緊張、惶恐的年輕人的眼神。
那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混合著天真與邪惡，瘋狂與悲憫的……深淵。
周弈緩緩地抬起了被“銬住”的雙手，放在桌上。
他看著對面的馮凱，就好像在看那個劇本里的“李醫生”。
他的嘴角，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向上咧開。
那不是一個笑容。
那是一個……捕食者在欣賞獵物時，露出的，帶著無盡殘忍和愉悅的弧度。
“醫生……”
他開口了。
聲音輕得像一陣煙，卻又清晰得像魔鬼的耳語，鑽進了馮凱的耳朵裡。
“你見過……花開的聲音嗎？”
說完這句話，他那咧開的嘴角，弧度變得更大，眼神裡的瘋狂和純真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魅力。
他沒有再說話。
但他的表情，他的姿態，他整個人的氣場，卻已經將後面所有的臺詞，所有的情緒，都演繹得淋漓盡致。
那是一種，將世界視為玩物，將生命視為草芥，將殺戮視為藝術的，極致的，變態的，癲狂的美！
整個客廳，死一般的寂靜。
馮凱整個人都僵在了沙發上，他手裡的煙掉在了地上，都沒有發覺。
他不是在看一個新人的試鏡。
他是在看一場……藝術的誕生！
這不是表演！
這他媽就是陳默本人！是從那個黑暗、潮溼、充滿了血腥味的劇本里，活生生走出來的陳默！
南筱端著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半秒。
她看著眼前這個在瞬間爆發出驚人能量的男人，那雙清冷的眸子裡，第一次，翻湧起了一絲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名為“震撼”的情緒。
“好……好！！”
馮凱猛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因為太過激動，他的臉漲得通紅，聲音都在發顫。
“就是他！就是這個感覺！我操！我找了你半年！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衝到周弈面前，雙手抓住他的肩膀，瘋狂地搖晃著，像個找到了絕世寶藏的瘋子。
“小子！你叫周弈是吧！這個角色是你的了！男主角！就是你！合同！馬上籤合同！”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回頭衝著自己的助理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