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夢魘
此時軍隊已經到達皇宮，魚貫而入。出人意料的是，由於有修士干預，隊伍井然有序，並未有燒殺搶掠的聲音傳來。或許，是沒有這個必要。
皇后在聽聞新帝駕崩之後，選擇了懸樑自盡，待下人發現之時，屍身已經涼了。此番拿下京城的傷亡並不大，除了主動以身殉國的幾位肱骨大臣，忠烈之士，就是枉死的蘇瑤瑤小叔了。
百姓們得知家國已滅，俱拿出了與國家共存亡的氣節，將比珈國的勢力痛罵不已。一時間文人騷客，作出多少感懷興亡的詞曲。
如今最為不安的，恐怕是已故新帝的宮中女眷。
十公主自從王家被抄滅，王武起兵之後，就回到了生母華太妃所住的華陽宮，每天一起吃齋唸佛，提心吊膽的度日。
后妃所居之處本就僻靜，而太妃的宮殿則更是偏僻，無人問津。
華太妃早年間先帝崩逝之時哭壞了眼睛，行動不便。近日以來宮內人心惶惶，負責華陽宮的幾個宮女太監們更是不見了人影。
“母妃，該吃藥了。”十公主將藥放到矮几上，將華太妃扶起來靠在塌上，端起藥來細細的吹涼了。
“月兒，你的手是不是又劃破了？”華太妃朦朧中看到敏月的手上包著布條，心疼的伸手摸索著。
“不礙事的，母妃，喝完了藥，咱們就離開此地。”她剛才聽說了，皇兄已經駕崩，叛軍已經進入皇城，此刻到了前殿，想必不久就會來對後宮女子行虎狼之事了吧。她還聽說，對方首領是一名修士，是她那已經恩斷義絕的夫婿，王武。
她的影衛早已只剩下一人，方才已經悄然進屋，立在不起眼的角落裡。
“咳咳咳…”華太妃嗆了一口，敏月忙幫她輕輕撫著後背。
外面傳來喧譁聲。
一群身著鎧甲的兵士，走進了院內。
“傳王大人的通告，宮中女子，限期一日之內離開皇宮，統一傳送到京郊的水月庵中。”
“此處可是十公主敏月的居所？王大人有令，召前十公主往祈年殿一敘。”
“召音，母妃就交給你了。”十公主出門前，對影衛叮囑道。
王武靜靜的看著眼前匍匐在地的女子，對這個妻子，他的感情是複雜的。
新婚之夜，他滿懷憧憬與喜悅，香軟在懷，彷彿是世間最快樂的事情。然而他發現，妻子的心中似乎沒有自己，深深的失落籠罩著他。
畢竟只是一夕夫妻，即使對方是自己兒時的玩伴，他也並沒有守著一名不愛自己的凡人女子終老的想法。因此他進入門派之後，便又愛上了經常會見到的沈念。如果說這一切都是他的過錯，導致了他被三公主要挾犯錯，受到責罰，但是自從家父被莫須有的罪名處死之後，他對整個皇家，包括敏月，便不再有任何憐憫之情。
“第一年我沒有回來看你，你可曾怨恨？”王武閉了閉眼睛，他當時只用紙鶴寄回來過一封家書，表明自己修行遇到困難，恐怕難成大器，不知是誰將此事告知了新帝。否則，以他現在的能力，新帝不敢向家父下手。
“不曾。”敏月坦蕩的看向王武，她曾經的夫婿，如今已經成了一個魁梧青年。
“我心裡從未有過你。”
“所以，你便要置家父於死地，置王家於死地？！”王武說得激動，抽出劍來對準了她。
“不，我曾經同你一樣，不過是枚棋子罷了。如果你非要認為此事是因我而起，我也無話可說。”敏月心知無法平復王武的怒火，只期盼著召音已經帶走了母妃，自己儘量拖延時間。
“你知道我接到那封信之後是什麼心情嗎？”敏月回憶起多年前那一幕，彷彿想起什麼笑話一樣。
“就因為你有靈根，所以我必須要嫁給你，哪怕我並不愛你。你對我亦沒有感情，只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否則，如兒不會偷偷提醒我，不要對你產生感情。”王武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著她繼續說下去。
“結果，你還是個修士中最沒用的，難道我就該賠上青春，就應該白白守活寡嗎？”
敏月有些激動，口不擇言道：“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堅持本心，與所愛之人在一起，而皇兄承諾了我，幫他一把，就能放我自由。”
“你！………”王武心中起了怒意，這賤人不與他同心也就罷了，竟然是幫著狗皇帝滅家之人。
他不由自主的揮出自己手中的劍，本想嚇唬她一番出氣，卻發現劍不受控制的扎入了她的胸膛。
這是他在門派後山思過的時候，無意中撿到的。劍中住了一個殘魂，似乎來頭很大，故而在這位前輩的指引下，他得以重燃修行的希望。
而此刻，劍中冒出一絲黑氣，使得王武不受控制的將劍刺入敏月體內。
劍身沐血，似乎靈力大漲，王武緊張之下鬆了手，劍咣噹一聲落地。
他早就發現，此劍嗜殺。每次殺死一人，劍內魂魄就會變強幾分，這也是他在戰場上越來越如魚得水的原因。他感覺自己的心智在激動之下也受到了影響，不由自主的抱著頭坐在椅子上，試圖壓住從頭頂絲絲溢位的不明顯黑氣。
“王兄！你怎麼了？”李戈見王武久久沒有出現，便過來找他。
王武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事，李戈才發現地上躺了一個女子，胸口鮮血直冒，地上還有一柄劍。
“這是…”他疑惑的走過去，這姑娘身形有些熟悉。
“月牙！怎麼是你？！”李戈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喊一聲，抱起了敏月。
“你這是怎麼了？”他探了探敏月的鼻息，很微弱，人已經昏迷了。
“王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李戈迅速掏出自己最珍貴的丹藥給她服下，在傷口上灑了止血藥後，問道。
“來不及的，她活不了了。”王武答非所問。被詭劍所傷之人，周身元氣都被吸走一般，根本就止不住血，只會從昏迷中逐漸死亡。
他看出來了，李戈心心念念之人，竟然就是他的妻子。
“不！王兄你知道嗎？這許多年來，我幫你報仇，就是為了她！我本以為她早已被皇家害死，可是現在，可是現在………”李戈不敢相信自己失而復得，得而復失，聲音中漸漸染上了癲狂。
“月牙！”李戈將她抱起來，放在胸前，雙目中盡是淚水：“王武，你殺了她，你從來沒有珍惜過她。”
做這一切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爭權奪利，天下興亡百姓苦。將軍枯骨紅顏老。
現在雖然在修士的控制下減少了殺戮，可將來又會怎樣？
“你我從此恩斷義絕。”
李戈孤獨的背影抱著無力的敏月走了出去，留下一個癲狂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笑到最後，變成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