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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各自

上車的陳柬坐在丁三爺的對面。少年的臉色在昏暗的車內光線下,顯得更加蒼白了。

丁三爺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溫和笑道:“柬兒還是這麼謹慎。”

陳柬慘然笑道:“舅爺知道的。我那繼母對我甚是關心。只有這般看著我更加的虛弱了些,她才能關懷得少些。”

丁三爺看陳柬越說神情越是澀然,不禁輕聲笑道:“柬兒你這粉倒是敷得勻稱,要不是我知道你這幾天氣色好了不少,一定也看不出來的。這一定是丁水那小子的弄的。看不出來,他倒是個細緻的。”

陳柬有些不自在,他一個男兒,往臉上敷粉,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總是感覺自己有些娘氣了。

丁三爺也看出他的不自在,他忙從懷中拿出那個裝著地契的一個紅漆纏枝紋木匣子,笑著道:“這裡是蕤葳莊的地契。你拿著。”

陳柬接過匣子,神情的恭敬地向丁三爺點了點頭:“此番有勞舅爺了。不過三舅放心,那個火焰莊,我陳柬一定會還給舅父的。”

丁三爺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這些都是些身外之物,並不打什麼緊。只要你的身子真的好起來,比做什麼都讓舅父開心,哈哈哈……”

陳柬知道丁三爺只道是他小孩子不知輕重,隨意便許下的承諾,三舅並不放在心上。但沒有關係,他會讓舅父知道,那些東西,他都會讓渠州白氏一樣一樣還回來的。無論是他們欠母親的,還是欠他的,還有他們從舅父那裡拿走的所有……

兩輛馬車在林中噠噠前行著,一路流下一串串蜿唌前行的馬蹄印子。

趕車的丁水看著那一浪浪拂過去,吹過來的綠海林波,心中突生激情澎湃,他張嘴唱起悠揚的民謠調子來,“……土疙瘩裡喲,長出白淨淨的妹妹喲……一生一世喲,哥哥都要護著你喲……妹妹留在我的心間喲……三千里長的墨水喲,畫不完妹妹的笑喲……一日不見妹喲,哥哥茶不思喲,……二日不見妹喲,哥哥飯不想喲,三日不見妹喲,哥哥淚滿衫喲……身後萬水千山喲,不及妹妹一縷青絲一聲笑喲,他年策馬揚鞭立功勞喲,也不及妹妹皓月盈輝一聲喚喲……”

歌聲肆意,在群山綠林中一層層迴盪開來,在天與地之間飛翔。被趕出馬車坐在車轅上的丁山看著丁水唱得高興,他圓臉露出笑意,也加入進來。

他的聲音不如丁水那般曲調婉轉,他的聲音與他的親切的圓臉大不相同,他的聲音有振人耳膜的尖銳,如鷹鳴,如凰嘯,卻也別有味道,“說什麼金戈鐵馬,咄——說什麼神鬼妖仙,咄——怎敵得過這人世繁華一杯茶……說什麼萬年功業,咄——說什麼花濃人嬌,咄——不過是青山古道,一坯塵,咄——說什麼驚濤拍岸,奇——,說什麼望穿秋水,濃——不過是人世行程,夢一場……說什麼尋遍九州,狂——說什麼踏破四海,傲——不過是千年孤魂,無處話淒涼……”

“都是些瓊州那邊的民謠,倒是讓他們倆個唱出了二三分味道。”

“聽說這首河山謠,乃是當年齊太祖步臣所唱。”

“據說是當年齊太祖初登大位,獨自一人登上了望仙峰頂,飲酒狂歌時所唱。”

事實上當年的步臣是將很多的他略略記得的華夏國的一些歌曲全部串聯著唱了出來。而守在一邊的臣子,侍衛等卻以為它是一首完整的歌。而且當年的齊太祖,是唱一句,然後又說上幾句話。

當時的他已有醉意,無論是唱的,還是說的,都模糊不清。而當齊太祖酒醒後,宮中筆舍郎問詢他當時所唱的是什麼時,齊太祖也是說不清的。聽到筆舍郎將他醉酒後所言所唱都記下來時,齊太祖也起了一絲好奇。等他看清筆舍郎所記述的內容後,據野史記,齊太祖突然拍桌狂笑起來。直笑得當時一殿之人瞪目結舌。筆舍郎更是嚇得伏地不起,瑟瑟發抖。豈料大笑之後的齊太祖不但沒有懲罰他,還大讚他有才,更是獎賞了他不多的財物。

因為有這一段軼事,這首河山謠更是在大齊國長久的傳了下來。

如今的這一首河山謠卻是後人根椐零碎的當年筆舍郎的記述再加上這個時代的用詞造句的習慣所成。雖然這首河山謠的來歷有些怪異,但這首民謠裡所言所唱抒發出了人心的悲壯,蒼涼,卻讓聞者無不心生悵然,無不感嘆一句,似水流年長,飛花漫天美,不過是人世光陰一道景罷了。

穿著妃色散花夾纈對襟短衫,佩著齊胸襦裙,外面的冰藍色聯珠半臂和著一條淡金櫻紅披帛的陳白氏斜倚在廣寒木紅七屏圍榻椅上,她微閉雙眸,正在假寐。

小丫鬟輕柔地從她青絲上卸下一支赤金的蝴蝶步搖,一縷微風拂來,那顫動的蝶翅彷彿要臨風飄走,做工之精細真是巧奪天工了。

端著妝匣的池嬤嬤正專注地看著那步搖放入第一層的匣內時,就聽一個輕柔的語聲淡聲問道:“嬤嬤,你說那邊莊子的那人真的要去了?”

池嬤嬤被這突然的一問,驚得端匣子的手抖了抖,但她是已有年紀的婦人,久經世事,瞬間就心神穩定了,“大約是真的了。前幾天,那邊的方婆子還傳了訊息過來。說是這幾夜,都要換五六回帕子。她親眼見著了,那帕子全是紅的。”

“哎,這事你早就稟過了。只是你剛才沒聽過,那丁三爺居然還有心情跟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廝聊那些子閒話,怎麼看也不象是真的傷心?我倒是看出他心情很不錯……”

“那個丁三爺是出了名的好脾氣,無論是誰都能說上幾句話的。應該不至於……難道還能是假的?可沒見那邊請過什麼名醫。唯一請去的陳太醫也是早就說過,沒有法子治的,夫人才請過去的……”

小丫鬟輕輕執起陳白氏素白的手,輕輕捋下她手上的一個金鐲子,“但願是我多心了。……是呀,應該是不至於……還有白直、白袍那些黑衛時刻跟著,也沒見有什麼人來過……哎,也不知最近是怎麼回事?我這心總是不安穩,總覺得象是有事發生。”

“夫人定是累著了,這才多思多慮。”池嬤嬤輕聲安慰。

“當年,我早就跟我父兄說了,竟然下了手,幹嘛還要留下這個禍根。”正要幫她卸下陳白氏一邊藍寶石珍耳墜的小丫鬟聽到這一句話,心絃一驚,小手顫了顫。陳白氏只覺耳垂一痛,她哎喲一聲,她一把將這個小丫鬟推倒,坐了起來。

“滾下去,領三十杖。”小丫鬟伏地只知不停地磕頭,不一會青石地面上,就有了道道紅痕。她的額頭有一汩汩的血流下。

池嬤嬤放下手中的梳妝,也跟著跪下道,“都是奴婢選人不當。奴婢當時只看她手腳還算細白,性子也還沉穩,就選了她來給您做個梳頭小丫鬟,沒想到卻是個不穩當的……”

陳白氏皺起了眉頭,“不關嬤嬤的事。不過是小地方的丫鬟,沒見過世面。帶來的羽藍、羽紅兩個又要看著英哥兒……”

有兩個粗壯的婆子將那個磕得昏過去的小丫鬟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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