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權柄落定舊規破，淵下泉湧乘黃鳴【
當先的自然是九曜的身影。
聲音來自她們身後。
循聲看去，只見封泊寒率領著數十位呼風族人，跟在九曜身後緩步走入結界。
這些人眼神茫然，身體上黑氣繚繞，略顯得有些虛幻縹緲，赫然是幽魂狀態。
為首的封泊寒，身著威嚴的黑金雙色長袍，他身後的神馬吉量更是精神抖擻。
只是兩者雙目中也蘊含著化不開的悲傷與憤怒。
“封泊寒？吉量？”
豐銘揚看到他們微微頷首，又注意到那些族人的靈魂狀態，瞬間明白這是唐皓的手段。
他正要說什麼的時候，九曜已然行至面前，當先開口向唐皓稟報此戰結果。
隱元主動攬過彙報的活計：“啟稟主上，城內失控及抵抗之敵已基本肅清。”
“擊殺、擒獲失控的被感染者一百二十一名，標記疑似中度寄生者三百七十八名。”
“剩餘那七名元嬰被寄生者，三人在追捕中自爆，四人負隅頑抗，其二重傷受擒，另外兩個，被屬下等合力轟殺。”
“做得好！”唐皓點點頭稱讚一聲，對九曜的效率並無意外。
一旁豐銘揚聽了這資料，心裡很不是滋味。
經此一劫，呼風氏族元氣大傷，別說保住八大氏族的地位了，會否被其他一些中小氏族分食都很難說。
方才剛升起的一絲雄心壯志，頓時又被澆的幾近熄滅。
注意到豐銘揚情緒的變化，唐皓連忙衝封泊寒使了個眼色，同時在心神中下達了一番指令。
“豐前輩，請您傾聽子民的心聲，我們都願意擁護您成為氏族的新領袖！”封泊寒連忙上前表態。
聽到這番話，豐銘揚的臉色並未見好。
封泊寒再有吉量相伴，也只是一個人而已，哪怕將對方身後那些族人幽魂都算上，這才有多少民心？
“不止是我！”封泊寒走到豐銘揚面前。
深深一禮，語氣肅穆道：“豐前輩！諸位族老！看清楚了！”
他話音落下，揮了揮不知何時拿在手中的權杖。
“嗡！”
聖泉結界入口徹底洞開，呼風族人成群結隊地匯聚過來，那些轉化為【夢魘侍從】的也混在其中。
與此同時。
黑金雙色的夢魘國度通道驀地一漲，如同開啟了一扇幽冥之門。
無數未及轉化的呼風族人幽魂，如同繁星點點，自其中湧現。
他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個個都帶著劫後餘生的迷茫和對現狀的恐懼，數量足有數千之多。
看著破碎的家園，看著聖泉的慘狀，看著虛弱的豐氏兄妹，看著與自己一般的諸多族老……他們全都失聲痛哭或發出憤怒的詛咒。
豐銘揚瞳孔猛地震顫，不僅是為了還有如此多族人倖存，更是因為，那些死去的族人，居然還能以這種方式歸來。
虛弱的身軀，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顫慄，他視線有些模糊，想說什麼，卻一時失聲，好在有另一道聲音及時響起。
“諸位皆是在‘竊皮之禍’中不幸殞命，得唐公子接引，暫棲於夢魘國度！”
封泊寒的聲音響徹結界，帶著無限的悲愴。
“諸位的親骨肉、同胞手足，盡在此處，是我等親眼所見，族老會決議失誤，族長大人更是被邪物寄生，引狼入室，為禍全族！
他與部分長老，甚至甘願化身邪魔爪牙，戕害同族滋養邪魔，是他親手斷絕了呼風氏族的根基！
今日，我等殘魂，和在場倖存之族人，便是豐銘揚大人繼任族長之位最公正的見證！
亦是要求嚴懲叛徒與邪魔爪牙的人證！”
說著，封泊寒將手中代表呼風族長身份的權杖，恭敬地雙手呈上。
手掌有些顫抖的接過那柄權杖，豐銘揚腦海中，不禁閃過當年父親手持權杖的模樣。
聽到封泊寒最後那句話，又眼見權力更迭的一幕。
唐皓心中一動，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那不得弄一出，對舊王的審判戲碼麼？
這般想著，他手掌向著上方虛空一抓一拽。
氣息雄壯卻渾身鬼氣森森的兩道元嬰幽魂，隨著他的動作倏忽降臨。
兩人神情略顯茫然的環顧四周，看到無數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正悲愴、憤怒、怨恨地盯視自己。
他們心中驚駭，想要離開這裡，卻發現身上有黑金雙色鎖鏈束縛，使不出半分力氣，甚至就連張嘴說話都是不能。
見到這兩名元嬰出現，封泊寒也是一驚，但緊接著便收到自家主上的指令，頓時心中大定。
他上前一步，猛地一指左邊那元嬰幽魂。
“你！抬起頭來，告訴大家，作為最先被邪魔寄生的人，你是如何夥同前任族長，將諸位長老、族老騙至聖泉，供邪魔寄生的？”
那元嬰幽魂不受控制的抬頭，露出許多人都極為熟悉的面孔——聖泉守衛隊長。
聖泉守衛隊長髮現自己可以開口了，他本想著打死也不說話，無論如何也不能遭受這種屈辱的。
可當這個念頭生出後，他就驚恐欲絕的發現，自己的嘴彷彿成了精一般，將自身經歷娓娓道來。
如何發現了空間裂隙，探查時怎麼被【竊皮者】偷襲寄生的，如何為了苟延殘喘與虎謀皮。
甚至，他沒注意到的一些細節，也在此時，經由自己的嘴一一道來。
封泊寒暗自驚歎了一番自家主上的手段，便在守衛隊長話畢之後，指向另外一名元嬰幽魂。
厲聲喝問道：“你呢？來，告訴族人們，作為大長老，你為何與前任族長勾結，獻祭族人換取力量。”
聖泉守衛隊長的狀況，大長老一直看在眼裡。
知道就算自己不願，最終也會在那股偉力控制下，不由自主的道出真相。
乾脆也不抵抗，順從地將自己和族長以及幾位核心長老，如何被竊皮者初代個體誘惑寄生，如何在聖泉發現異變時不思解決。
反而暗中抓捕族人，投入其中“供養”主體、企圖尋求“共生”或“獻祭”以求保留自我的醜惡行徑，全部吐露出來。
唐皓忍不住看了封泊寒一眼。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這傢伙當時對老族長的那番控訴，多少夾雜了一些個人恩怨在裡面。
今日以聖泉守衛隊長的經歷釣魚，沒想到竟從大長老口中側面證實了，封泊寒的控訴居然沒啥大毛病。
這可比自己原本準備引導的失職罪名可勁爆多了！
‘該說知父莫若子嗎？’他不由暗自慨嘆。
在唐皓感慨之際，這一樁樁，一件件，透過數千幽魂的口耳相傳，清晰地傳入現場每一個人耳中，也覆蓋了整座呼風城。
“叛徒！”
“惡魔！”
“不得好死！”
悲鳴與憤怒如同潮水，沖刷著每一個倖存呼風族人的靈魂。
豐銘揚緊握拳頭，眼中燃燒著憤怒與悲傷的火焰。
白玦閉目療傷，秀眉微蹙，顏玉眠紅唇緊抿。
她們盡皆驚愕於，原本以為是外界邪魔入侵的事實背後，竟是這樣醜陋的真相。
唐皓冷眼看著這一切，這正是他需要的輿論風暴。
很快，一群形容枯槁、修為多在結丹期的呼風氏族族老，在一名滿臉悲痛，卻又帶著一絲頑固的老者帶領下，戰戰兢兢地來到結界內。
他們是被夢魘軍團“護送”過來的。
看著夢魘大軍，看著被捆縛的元嬰長老，感受著無數族魂的目光，他們面如死灰，大部分人腿一軟的跪倒在地。
“豐……豐賢侄……”
那名最頑固的老者看向豐銘揚，嘴唇哆嗦著：“族長之位……老朽……老朽無話可說！”
“但，請豐族長……看在同族血脈的份兒上……放過……被矇蔽的子弟吧！”老者額頭重重觸地乞求。
豐銘揚強忍傷痛，挺直腰背。
聲音不大卻清晰異常：“糊塗可以一時矇蔽，助紂為虐則罪責難逃！所有參與者，皆需詳查嚴辦！呼風氏族要重建，必須根除腐爛之木！”
他的威嚴在這一刻，終於有了族長之象，族老們噤若寒蟬，低垂了頭顱。
就連那位最頑固的老者，也深深嘆了口氣，垂著頭再未多說什麼。
見此，豐銘揚滿意的頷首，他目光掃過倖存的呼風族人。
心中禁不住一陣嘆息，事態似乎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嚴重。
‘也許，應當團結所有呼風血脈，將在外的族人都喚回祖地，不過，若事不可為，也需要及時撤離。’
他也不知道，核心長老及族老損失至此，還有多少在外的族中強者，願意擁護自己這位新任族長。
手中權杖不由攥緊，就在現實情況，讓他心中漸漸浮現一抹忐忑的檔口，一縷傳聲入耳。
“為了慶祝前輩重掌呼風權柄，晚輩稍後有一份禮物奉上！”
是唐皓的聲音，豐銘揚神情一動，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黑金雙色裂隙前的族魂，又看向結界外那些【夢魘侍從】。
他眼底閃過一抹期待：‘若是如此，祖地這邊倒是能恢復不少元氣。’
豐銘揚不由微微轉頭，感激地衝唐皓頷首。
笑著回應之後，唐皓目光落在身前不遠處，那兩道被千夫所指的背影上。
‘我的想法問題應該不大，夢魘國度確實無法承載更多元嬰幽魂了，不過……只要不讓他們進入，不就行了嗎？’
將這兩人拘來此處，應景製造輿論是一方面，做新的嘗試則是另一方面。
讓夢魘國度多二十三，哦，不對，現在是二十八顆衛星，哪有多出一些元嬰級【夢魘侍從】外勤有用。
至於那些結丹、築基，甚至煉氣期的呼風族魂，他也沒打算養在夢魘國度，而是準備一併留下。
倒也不是唐皓有多大方，而是他明顯感覺到。
經過這番大戰，還有呼風族長的供養，魘靈們即將迎來一場實力大爆發。
以後在夢魘軍團中，結丹修為的魘靈兵士，將是主要作戰單位。
就在豐銘揚確定了自身身份之時。
一直在照顧白玦與豐銘玥兩人的顏玉眠，突然發現豐銘玥的情況有些不對。
明明寄生早已被唐皓清除了，可其體內似乎有某種力量在快速消耗她的生命力，像是燈油在迅速耗盡般。
“唐皓，豐銘揚，你們快過來，豐銘玥體內的生機在快速流逝！”顏玉眠語氣有些焦急地喊道。
唐皓聞言心臟漏跳一拍，立刻轉身上前檢視。
豐銘揚的反應還要更加迅速，聽到喊話的第一時間便不顧傷勢，瞬間來到豐銘玥身邊。
他神識探入，一番仔細探查下來，眉頭頓時緊鎖。
“是銘玥本命神通的緣故，之前在封印中就消耗了諸多力量，琥珀被【竊皮者】強行破開又抽取了不少本源……生命力已幾近枯竭！”
聞言，唐皓頓時記起了，在盛京榮國公府地下密室中時，對方確實提到過相關忌諱。
“只有將她送回聖泉核心，浸泡【原初聖水】，才有一線生機！”豐銘揚臉色大變。
他看向聖泉池處，眼前的景象讓他絕望：“可是如今……聖泉已經……”
“核心？還有【原初聖水】？”唐皓立刻捕捉到關鍵資訊，連忙追問，“在哪裡？”
豐銘揚指向池水中央，透過渾濁的聖泉泉水，隱約可見池底有座已然殘破坍塌，但結構尚存的古樸祭壇。
“祭壇處，便是【原初聖水】沉積的地方，或許……在祭壇廢墟內部還有殘餘的【原初聖水】未被汙染……”
他看向唐皓，有些難以啟齒，卻又不得不開口請求道：“聖泉被汙染至此，若是旁人下去必無幸理，或許唯有唐道友……”
唐皓目光一閃，毫不猶豫道：“我帶她去！”
“不可！”
那頑固族老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跳起來。
儘管害怕，但一種根深蒂固的“聖地不容玷汙”的執念，壓倒了他的恐懼。
“非我呼風氏族王族血脈者，踏入聖泉核心乃是褻瀆大罪，會驚擾聖靈的！此地剛經歷浩劫，豈容外人再染指……”
“荒謬！”
封泊寒厲聲怒斥：“主，唐公子救了我全族，若非得他相助，別說聖泉，連呼風城都將化為死域，你們這些老頑固還在守著這些愚不可及的規矩？！”
頑固族老臉憋得通紅，梗著脖子：“此乃……先祖遺訓……聖水唯王血可引……”
“遺訓？”一個蒼老的族老幽魂飄上前。
指著老頑固的鼻子大罵：“你還有臉提遺訓！當年若不是你們縱容包庇，豈會讓前族長做出奪權篡位那等滔天大罪，可知因此害死了多少族人？”
“唐公子是為救聖女，是救乘黃之血脈，是延續我呼風氏族的未來！孰輕孰重？！”族老幽魂連聲質問。
無數幽魂跟著群情激憤地怒吼。
“讓他去！”
“救聖女！”
豐銘揚滿眼戾氣地狠聲道：“我以新任族長的身份命令你，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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