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病危通知
醫院急診，程野焦灼地等在搶救室門口，這一次，只有她一個人了，程田正在從外地趕回來的路上，至少要七八個小時才能回來，而肖何，正在萬里之外夜幕之中。
半小時後，她一邊不斷地從護士手裡接過需要繳費的各種單據，在收費處有條不紊地排隊，一邊拿著手機，安撫同樣焦灼地往回趕的程田。
她一個人，似乎也可以應對眼前的一切了。
一小時後，搶救室的門開啟，醫生出來簡單交代了幾句病情：“我們下了病危通知，患者主動脈夾層，血管破裂，很嚴重，馬上要進行急症手術，家屬過來簽字，患者年紀比較大，術後併發症不可避免，甚至能不能下得了手術檯都不好說，你要有心理準備。”
程野雖然不懂醫學術語，但還是有常識的，主動脈夾層的兇險程度，她略知一二。她透過搶救室的門，向裡面張望，看到戴著呼吸機，插著各種管線的母親，上個週末還好端端地給她和妞妞做飯，如今便面臨天人兩隔，她有些恍惚。
“家屬，你儘快決定，如果做，患者要馬上進手術室，越拖越兇險。”醫生催促著她決定。
“做。我來簽字。”她回過神兒，跟著護士，在醫生辦公室簽下了手術同意書。
然後拿起手機，打給了程田：“姐，媽是主動脈夾層，醫生說很兇險要馬上手術，等不到你回來，我先簽字了，我跟你說一聲。”
“好，這個病確實等不了，儘快手術還有一線生機，小野，對不起，這種時候，我不在你身邊。”
“姐，別說這個了，你自己回來路上也要小心，我在這能應付得了，你別擔心。”
程野坐在急診的走廊長椅上，看著忙碌的醫生和護士神色凝重地將母親的病床推向了手術室，她雙手緊緊交叉在胸前，祈禱著程母能平安度過這一劫。
辦完了所有的手續，程野在手術室門前坐了下來，手上拿著的病危通知單，格外的刺眼。
來不及過多的悲傷和恐懼，她也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家裡的事情都靠程田的付出兜底，這一次，她需要休一段假，安排好程母的治療。她拿起手機，撥通了白羽的電話。
“老白，我還有十天年假，本來想去美國之前休的，但現在，我需要馬上休了，我今晚會跟團隊做工作交接，休假期間，如果你有特別重要的事情需要找我，我可以接工作的電話，但是沒法出現在辦公室。”她聲音凝重而低沉。
“你媽媽怎麼樣了？在哪個醫院？”
“在手術，主動脈夾層，不樂觀，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我在寧和醫院，離我媽家最近的醫院。”
“等我，我現在過去。”
“不用了白羽，我一個人可以的，公司還有很多事兒，我跟你說，是因為需要休假，你不用過來。”
她越是表現得鎮定和堅強，他越覺得心疼。
“公司確實有幾個棘手的事兒，我需要處理一下，處理完我就過來。”說完，白羽就掛掉了電話。
程野站了起來，看著窗外樹梢上掛起的紅燈籠，才想起來，快過年了，思緒把她拉回了小時候。
每年過年的時候，程母總是會在家裡的陽臺上，掛上三個紅燈籠，一大兩小，她說，那就是他們娘仨。
程母算不上一個和藹的母親，也沒受過太多的教育，脾氣大，嗓門大，時不時的就要打壓一下兩姐妹，程田從小就乖，程野從小就野，所以程野承接了母親大部分的怨氣。
小時候，程父酗酒，喝多回來，就耍酒瘋，程母說兩句，就拳腳相加，程野護著母親，也常常被誤傷，直到程母咬著牙，把婚離了，母女三人才算有了消停日子。程父兩個女兒的撫養權都沒要，只要了家裡的一套房子，母女三人，就這樣一直在程母婚前的一套小房子裡，生活了很多年。
程母脾氣不好，程野在相當長時間裡，都不知道該如何與母親相處，她覺得太難了，她永遠得不到母親的認可，但她能理解母親的不容易，和對兩個女兒在教育上的傾囊而出。
程母年輕的時候，是寧和的護士，上了年紀以後，轉到行政，最後從寧和退休，有數的那點工資，養兩個女兒，吃喝拉撒，都要精打細算，程田又一路讀到了博士，程母在讀書的問題上，只要孩子有這個能力，她毫無保留地支援，就這一點來說，程野覺得，無論在家裡有多大委屈，她都認了。
她知道程母是愛她們的，只是生活所迫，這種愛，只能發力在一點，而做不到有更大的面積。但這一點就夠了，足以讓程田和程野，能夠過得上自強自立的獨立人生。
她想對母親好一點，卻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式，買東西，會被罵亂花錢，換房子，會說不習慣，回家待久了，母親總是要挑剔各種各樣她生活習慣，漸漸地，這種愛，她習慣一邊愛，一邊保持距離，一個讓彼此舒適一點兒的距離。
在接到程母的病危通知之前，程野從沒想過死亡，即便是自己車禍手術的時候，她都沒有覺得離死亡那麼近，直到手上這個病危通知書，刺眼的字，讓她第一次感覺到，親人不常在，人生無常，她以為一直都在的母親，也隨時可能離她而去。
手術進行了兩個多小時，依然在繼續。
走廊的盡頭，她看到白羽向她奔跑而來。
“程野，情況怎麼樣了？”
“你還是來了.....”
“就你一個人？程田呢？”白羽向四周看了看，空無一人。
“她在外地做學術研討，正在回來的路上。”
“別擔心，我來的時候，去問了心外科的主任，現在上這臺手術的，是心外的一把刀，不到四十，年富力強，經驗豐富。這是個大手術，沒有五六個小時，結束不了。”白羽一邊說，一邊把手上的漢堡遞給了程野。“你先吃一口，我陪你在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