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純酒濁
木挽純只覺得眼淚都凝固了,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太后,“從您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
不對,太后入宮已經二十多年,而自己剛十七,要是出聲也該是在宮裡而不是江南,那莫英豪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將公主擄了去……
“你不是哀家和先帝的孩子。”太后低下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在皇帝四歲那年,哀家去了菩提寺,留在那兒六個月,便是在哪兒生的你。”
木挽純的目光已經呆愣了,這短短的一段兒路,經歷了人生的大悲大喜,“不是您和先帝孩子?”
“是和楚相的。”
“楚相?!”
這聲震驚喊得大聲了些,車前的樂瀟和樂湘聽了忙用雜音蓋了過去。
“太后和楚相,臣妾,這……”木挽純捂著胸口,實在是接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太后,臣妾只是不願意離開莫相,您沒必要拿臣妾的身世開玩笑吧。”
“哀家從來不開玩笑。”太后深吸了口氣,神情比方才還要嚴肅,“哀家方才說了,莫英豪讓哀家陷害楚相,所以在那年的除夕宴上,哀家叫人給他下了些藥,想著讓先帝抓住他對皇帝的妃子起私心。
“哀家算計好了時辰,算計好了場面,卻沒算計好先皇后的心思。
“除夕夜,安好規矩,皇上都是要和皇后在一塊兒的,哀家安排好的人到了皇后宮裡卻被生生壓了回來。
“她一直嫉妒哀家得寵,好不容易能留住先帝,定是不會給哀家機會見到的。
“奈何酒勁兒上來了,哀家又沒法子叫人來……”
太后勾起唇角,眼裡有些惋惜,“哀家這一輩子也算是英明,唯獨有那麼一回的失手,還留下了你。”
木挽純往後挪了挪,在也沒法控制自己的表情,震驚,恐懼,不敢相信統統揚了出來,“你大可說是先帝的孩子,為何要在宮外生?你騙人的,你說的根本就荒唐……”
“因為先帝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太后閉上了眼,像是那些畫面就在眼前,實在是不想去看,“哀家並不知道自己懷有身孕,因為已經喝了避孕的湯藥,直到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才知道自己肚子裡已經有了三個月的孩子,而當時,先帝就在旁邊兒。
“哀家雖說得寵,但也不是次次都會行房事,剛巧那月先帝身子不適,與哀家並無肌膚之親。
“先帝當場就覺得不對,他問哀家那孩子是誰的,哀家本想破罐子破摔,和楚相同歸於盡也就罷了,可是窗外珏兒正領著琰兒往裡屋兒走,又說又笑的,哀家實在是不能死啊,便閉緊了嘴說是先帝的。
“可是謊言荒唐就是荒唐,說了自己都不信,不過是為了保住一條命,先帝其實也是不信的,但是奈何關係到皇室的顏面,才匆匆想了去菩提寺的法子。
“他讓哀家留在那兒生下你便不要再回來了,對外只說是哀家心慈,在寺裡為大齊祈福,可是後來礙於流言的壓力,剛生下你一個月,哀家便被叫回了京城。但是哀家實在是沒法子把你帶走。”
“那天還下著大雨,你就被主持抱著,哭的聲兒跟那雨聲一樣大,哀家原本把你當做遺留下來的禍害,想任你自生自滅的,可到底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那一刻,真的是心疼啊。
“哀家便給了那主持些銀子,讓他好生安頓你,也沒想到以後還會相見了。”
“呵。”木挽純眼裡不知什麼時候浸滿了淚水,許是聽見那個“遺留下來的禍患”,或是那“不會再相見”,她冷笑一聲,“若是一開始便沒打算要,為何不在得知的時候便了結了,生下又算是什麼。”
“哀家也想過啊,可是太醫說了,哀家的身子擺在那兒,經不起小產的。”
“你終究在意的還是自己的命。”木挽純抹掉了臉頰上的淚水,“口說無憑,知道是不是的只有莫相了,臣妾是莫相帶去戲班子的,他最知道臣妾是哪兒來的。”
“那莫英豪是使了法子從搶了你走的,你去問他他方然是不會說的!”
“太后不放先仔細想想自己方才都說了些什麼!”
“你還是不信哀家。”太后吸了口氣。
“太后讓臣妾信什麼?”木挽純要住嘴唇,努力不讓自己的脆弱和無助再展現出來,“太后說足了自己的悲慘,說明白了那孩子是個累贅,如今發出失子母親般的感嘆,臣妾怎麼相信?臣妾憑什麼相信?臣妾只覺得可笑!”
“就憑你腳踝上有一道淺淺的疤,那是哀家揹著你去撿拾木柴的時候劃的,就憑你走的時候裹著的那塊兒金絲絨被是哀家拆了唯一一套從皇宮裡帶出來的衣裳親手縫的,就憑在這麼些個孩子裡,只有你,吃過哀家的奶。”太后就住了心口,說得也是激動,眼中浸滿了淚水,不斷地往下流。
“太后。”樂湘瀟覺察到裡邊兒不對勁兒,掀開了簾子撲了進來,“太后您別激動,這些年身子不好,可別再急壞了。”
太后喘著氣,努力平復了下心情,“憑那些,可還夠了?”
木挽純從座位上滑了下來,癱坐在地上,她的手下意識就按住了自己的腳踝,因為那裡真的有一道傷疤,還有那塊襁褓……
“奴婢知道良貴人心中對太后有些怨恨,但是太后雖說那會兒對您有些排斥,可是照顧您也是親力親為的,而其他皇子公主都是由奶媽照看著,到底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怎麼會真的那樣狠心?”樂湘個太后順著氣,眼睛卻看著木挽純,希望她能讀出些真心。
“哪怕是因為在寺廟裡,沒有奶媽吧。”木挽純笑了起來,抬起頭看著太后,“明明都說不相見了,為何今日還要挑明瞭這層關係?”
“你是哀家的孩子,是哀家和楚相的孩子,哀家對他有愧,對你……”
“呵,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