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怕了
兩間小屋，另一間什麼都沒有，賈川想不通，吐了一通後回去繼續拼屍，忍不住了再出來吐一吐，不像老鄭頭吐起來沒完。
等陳默命人找來了裝草藥的麻袋，賈川隱約聞到那一小股草藥的芳香，腦子頓時清醒了。
這些屍塊明顯不是死去多日的，那便是有人故意如此。
為何要故意如此？
這下面必定有點什麼！
賈川原本還想著將這些屍塊內臟頭顱，在大概其分出來之後，分別裝到不同的袋子裡帶走，方便之後重新檢驗，可眼下，他覺著更重要的在木板下面，而上面這些……眼下不是拼屍的時候，先確定下面有什麼，找時間再拼也不遲。
……
果然，在賈川將小屋內清理出來，除了血跡再不見其他後，陳默帶著錦衣衛進來將門板抬走，下面露出了一道暗門。
此時的賈川已無半分力氣，他和老鄭頭相互攙扶著走開一段距離，而後倆人跌坐在地，高雲天和順子趕緊跑過來。
他倆沒有進屋，高雲天至少有了一個伴，讓他覺著臉面上能過得去。
陳默是跟著賈川和老鄭頭出來的，賈川看到暗門什麼都沒說，陳默也沒敢立時開啟，這事兒還是得聽賈川號令，誰能想到一堆碎屍下面竟是有個暗門？
可賈川想到了，這讓原本腦子就很亂的陳默腦子更亂了，除了等著賈川下令，他現下可不敢做任何事，誰知道開啟會看到啥？
賈川身上無力，索性躺到地上，後背那股涼氣讓他多少冷靜了下來，這才開口說：“開啟暗門後，誰都不要下去，先放放味，我也不知道里面會是一副什麼光景，放放味兒總不會錯，等我有些力氣了，再看下不下。”
賈川也肝顫啊，他得緩緩。
沐蓮蹲在離賈川不遠的地方，歪著頭說：“我真沒想到這裡會是這樣。”
“哪樣？”賈川坐起身沒好氣的問。
“這地方平日裡是沒人來，可附近不遠處有幾處院子，住著藥工雜役，你是知道人中毒後會是什麼模樣，有能喊的，有不能喊的，不說這個也罷，可掙扎的過程很痛苦，拉吐都很正常，他們就算是在小屋下面有暗室，沒門沒窗的，人死後能運走，那些汙濁之物如何處理？就算清理趕緊，味道散不出去啊，那不得臭死，再說這麼多人，要是都放在一處，莫不是眼睜睜的看著別人試藥？若是一下沒毒死呢？又或者是為了……試解藥？哎呀，都一樣。”
賈川雙目一下有了神采，他站起身開始溜達。
之前他一直試圖說服自己，試毒試的不是有沒有毒，而是劑量，男女老少所用的毒或許會有不同，可他也知道上一世的藥品服用劑量上，不考慮副作用的情況下，也只是按照體重區分用量和次數，可那些藥品是為了治病，他們這種是為了要人命啊！
只需大大的多給便是了，可前提是能有提純的工具，製成藥丸，若不然殺人前先提前熬製湯藥，然後想法子讓人喝下去……這用不著試藥，古人便已清楚的寫在藥書上，且這種毒殺，除非武力灌毒或者有不可抗因素，不得不自己喝，不然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怕是做不到。
可想要用這種方式殺的人，能有多少？值不值得付出這麼大的研發成本？
上一世賈川知道的中毒案不少，大部分都是誤食或者自殺，人為的毒殺案，兇手的目的自然是想要逃脫法網，與這件案子有本質的區別。
沐蓮殺假順子屬於是就地取材，那假順子毒殺周成難道是為了給自己活命留機會？如果周成死於其他形式，那麼他這個隨從活著，該以什麼藉口撇清責任？可他們做的事缺錢可做不了，既然有錢，買兇殺人豈不是更穩妥？
那就是來不及？
如果毒殺周成的作案手法是種被逼無奈，那麼作案動機呢？肯定跟他們來開封有關，也跟他見周成時說話直接有關，引起了周成的警惕，進而當晚將試藥的人趕緊帶去草木園埋了，難道是這件事引起了同夥的不滿？不滿到迫不及待的殺了周成？
說不通。
賈川折返回來，繼續溜達。
那日見到周成的時候，周成態度上的變化是在知道了他身後那二人是錦衣衛，也就是說對賈川這個人，周成聽說過而已，在周成眼中，賈川遠不及錦衣衛重要。
而周王朱有燉的態度則說明他知道的很清楚，這一趟誰說的算。
誰會清楚的知道賈川是誰？知道朱瞻基對賈川的態度？
僅僅是官方還不夠，甚至要比較接近上層，有些事還沒到能全面公開的時候，也就是說周成的合夥人都不是高層的人，從他們決定要來開封，到他們真的到了開封，可是有好幾日時間的，足夠合夥人之間傳遞訊息。
再加上假順子認出沐蓮後說的是：沐王府。
如此看來，周成是看到錦衣衛的人跟著太醫院的人來到採藥局，而這位年輕人氣勢很強，說了些模稜兩可，細思極恐的話，算是打草驚蛇了，周成連夜轉移犯罪證據也算合情合理，同夥為何急不可耐的毒殺了他？
賈川開始在記憶深處找尋上一世對中毒案的瞭解，他記得中毒這個事與劑量有著密不可分的因果，同一批人在食堂吃了某種相同的已經腐敗卻被繼續加工烹飪的食物，引起嘔吐腹瀉，症狀會有輕重之分，中毒也是如此，這就是他一開始推斷試藥試的是毒物的劑量，那麼問題來了，之前沐蓮差點用寒光試藥，就是想證明那些嘔吐物是否足夠毒死一個人，那時候沐蓮的判斷是第一種毒用過之後，周成沒有很快死亡，假順子才下了第二種毒。
這就更解釋不通了，他們試藥總有一段時間了，怎會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且只需要試探毒性，沒必要非得用人。
老話說的好，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
這毒藥是想要批次生產？賣給誰？這麼多人命換來的，得賣多少錢？他剛讀過朱橚的《救荒本草》，那上面說的清楚，有些草去除毒性和苦澀即可為食。
也就是說大自然當中擺在那的毒物多的是，很多水果的核心，吃多幾粒便可致命，誰沒事吃它？咖啡一天喝個七八十杯，會導致咖啡因中毒喪命，誰閒的喝這麼多？酒精中毒更不用說了，腐敗的食物更是嚇人，不出事則以……
賈川只是簡單想了想，還不算日化產品，那些注意事項上寫著放在兒童夠不到的地方的所有東西……誰閒的蛋疼大量往嘴裡送？
那是上一世，這一世原生態的毒物一樣多的是，人們避之不及，誰會大量買毒藥收藏？就算是想要有逆天改命的宏偉目標，毒物也只能是輔助產品，朱高煦要想毒死大胖，也得有假遺詔做主角，更何況是其他人。
而試解藥便不同了，這可能會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也可藉此要挾誰，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前提是他們手裡本就有毒藥。
賈川站住了，他看向沐蓮，問：“你能解多少毒？”
沐蓮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說：“這個說不準，我娘帶我辨識草藥的時候說過，莫只看中了何種毒，還要看這人近日可有其他病症，可有服用其他藥，可有……”
賈川擺手，走近了一些問：“紅顏歿，熱毒，這應是毒物的名字……”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是所有毒都有名字，有名字的是因為中毒後有明顯的特徵，比如紅顏歿，是因為中毒者的雙唇會有那種深紅，還有一種毒叫硃砂淚，中毒者會流下血淚，我們解毒會先看主毒是什麼……”
“就是說就算都吃了紅顏歿，你解毒的方法也未必一樣？”
“對！這些東西又不好吃，若真的趕上有人刻意下毒……誒，你怎知無色無味的毒很難做出？”
賈川想說他只是知道提純這件事很難做到，但他知道這麼說不合適，正在琢磨措辭，沐蓮又說：“若是真想將誰毒死，我們若是趕到的及時還可，若是時間長些，怕是也來不及了，解毒這事兒不是你想的那樣，有事先準備好的藥丸，有人中毒了，知道是什麼毒，餵食一粒解藥就好了，做夢呢！”
“可那個假順子在袖口準備瞭解藥。”
沐蓮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雙腿，垂著頭說：“我其實應該讓他吃下那解藥試試，如果真能解紅顏歿，也算是功德一件。”
“那粒解藥他沒吃，哪去了？”
“用力成粉，他和我爭搶就碎成沫，風一吹沒地方找了。”沐蓮懊惱的說。
賈川嘟囔道：“如果他們試藥試的是解藥，怎還會死那麼多人？”
沐蓮長出一口氣，說：
“我剛說了，中毒之後解毒的過程需要些時間，有的數年才能痊癒，他們想要做出一粒便可如何，就是痴人說夢！即便有人吃下解藥，一時半會兒的沒有嚥氣，但後面仍需要不斷用藥才行，還要根據身體狀況，改變方子，但話又說回來，他們若是真做出能解百毒的解藥來，可真是大功德一件，只是用這種方法……怕是也難逃地獄之行。”
賈川點了點頭，道：“所以你才會說那麼一個小屋，地下暗室又不通風，不論是用來試毒還是用來試解藥，怕都不是理想之所，那他們為何非要選在採藥局呢？隨便找個偏僻點的宅子，是不是更穩妥？從採藥局送藥出去，和將人帶進採藥局，顯然後者更難，時間一長更容易暴露。”
賈川說著轉身看向一片廢墟上的兩間小屋，又看向周成所住那處院子的方向，又看向北門的方向，而後高聲喊道：“陳默，命人將兩間小屋推到，高雲天，你帶上幾名錦衣衛，再叫上府衙衙役，將採藥局西面所有院子裡的人都帶去前院看管，將院子清空。”
……
西面是個很籠統的叫法，以高雲天的智商，即便腦子在家一時半會兒的也理不清距離，賈川覺著這是他沒有表達清楚，他將陳默和高雲天，順子齊齊叫到跟前，將自己的推斷簡單說了說，意思就是：小屋下面別有洞天！
周成極其同夥之所以將犯罪窩點放在採藥局，而不是在其他偏僻的地方，便是考慮到死人比活人難進出。
可採藥局邊上有個草木園，且北門與草木園後門中間的巷子向來無其他人晚間會經過，打更的和巡邏的都不會來這裡，可說是最佳安全拋屍路線，草木園還提供了天然墳地。
這是其一，其二，採藥局的地下怕是早就暗藏玄機，既然能有通往周成住處的暗道，便是還有其它暗道，老王爺或許當初只是想要全面瞭解自己的採藥局，在建造之初便設定了一些便於他監管的暗道，周成原是不知的，後來如何知曉的不知道，但他肯定在老王爺活著的時候便知道了，這一點若是被利用到，那麼那小屋下面的便不會只是暗室。
沐蓮說的對，暗室用來試藥，不管是什麼目的的試藥都是不適用的，而小屋這個地方的位置是當初建草木園時，為那些建築工人，藥農準備的歇息之所，不在老王爺關注的目光內，所以地下應該不會有與周成院子暗道同時期的暗道。
高雲天已經聽蒙了，好在順子在，順子會將賈川的話轉化成高雲天能聽懂的再說一遍，陳默便也就聽懂了。
陳默問：“你的意思是，一會兒高雲天帶人將小院附近的院落全部清理出來，我帶人下去，看看下面是不是通往那幾處院子？”
“你到下面便難辨東西南北，且更難知道走到何處，我眼下只是透過這裡看到的，暫時推斷暗道可能通向何處，將那幾個院子清理也是防止有人下去給你製造麻煩，一會兒你先在地面上走一走，算算距離，高雲天能清理到哪裡，你下去後便只走到哪裡，即便還有路，不能再走，即便沒有出口，也不可再走，若是錯了方向便更不可以再走。”
“為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