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自作聰明
賈川輕咳了一聲,又說:“只看趙德文一直在極力隱瞞,你也一直守口如瓶,說明你的身份在採藥局是保密的,既然如此,周成被毒殺之後,你理應藏好,不引起別人注意,尤其是莫要引起我的注意,可你偏要走到我面前,為何?”
高雲天也跟著說:“對啊,為何?”
沐蓮垂下頭,她眼下心裡一片慌亂,正是不知所措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陳默說:“還能為何?她和她身邊的人覺著是危險但也是機會,就像你說的,他們對你很瞭解,知道眼下你在皇上身邊能說得上話,而這個案子,怎麼看都與黔國公府脫不了干係,若是與你有了婚約,你只會替他們想法子周全。”
“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周成被毒殺,採藥局與黔國公府明面上也是有來往的,而有些藥材只有滇南有,每年送到採藥局的藥材理應都有單子,且對毒物這方面來說,黔國公府或許比採藥局更有經驗,或者更容易有經驗……這也說明周成的死跟他們無關。”
沐蓮猛地抬頭,眼神複雜的看著賈川問:“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為難我?”
賈川皺了皺眉,高雲天急了:“你這姑娘怎的這般不講道理?是你自己跑來的,又是你自己說你辨識毒物的,他只不過沒有答應娶你罷了,何來為難一說?若是依著我,你自己蹦出來那日便應將你抓了,只需用刑便可問到……”
“做夢!我才不會輕易說,除非,除非他答應……”
“你一個姑娘家,動不動便開口求人娶你,一點臉面不要了?”
沐蓮被高雲天說的面色泛紅,使勁抿著嘴。
賈川嘆了口氣說:“你越是這般做,越說明你覺著只有這條路走,或者說你自己都覺著黔國公很難脫得了關係,但你需要明白一件事,只有案情清楚明瞭了,我才能知道如何幫你,相反,你若是依舊這般執拗,莫說是我,便是皇上有心維護,怕也會因你連累了整個沐氏家族。”
沐蓮一聽,頓時紅了眼眶,她哽咽著問:“我怎會信你能,你願意幫我?”
賈川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說:
“玉硯是漢王被廢之子的妾室,說是妾室其實只是貼身伺候的下人,我一開始以為你與她認得,那就說明你也是下人,可你的脾氣秉性卻告訴我你不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不欺負他們,他們便已覺著是恩情,而你,事事不想吃虧,卻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這案子你開不開口對我都無甚影響,只是要麻煩黔國公想好如何與皇上解釋清楚……為何沐家的人要毒殺周成身邊的下人?!”
莫說沐蓮驚懼的看著賈川,便是陳默與高雲天也是驚得合不上嘴。
可賈川轉身就朝門口走,開啟房門走出去兩步後,沐蓮在後面喊道:“我說!”
……
其實沐蓮知道的並不多,七年前她被送到採藥局來,只知道需要她暗中觀察採藥局是否會用滇南藥材,製作些不可言說的秘藥,一開始無人知道她的身份,也是因為脾氣大被趙德文抓了想要整治的時候才知道這個叫採蓮的是誰。
自此趙德文每年多了一筆封口費,這筆錢賺的,趙德文很是心安理得,因他知道沐蓮之所以會被安排來採藥局,是黔國公沐晟對採藥局不放心,而這種不放心純屬瞎操心。
可沐蓮知道他爹不是不放心老王爺,這事兒說來話長,沐晟只是聽說不少藥師,醫師因老王爺著書,也因老王爺建了個草木園,紛紛尋到這裡,久而久之採藥局裡的專業人士越來越多,沐家與老王爺有些交情,對老王爺自然是信得過的,可老王爺身邊每年多出來的那些人,沐晟可就有些擔憂了,每年按照老王爺的需求從雲南送來些草藥,可這些草藥真正的用途……朝局不安穩,沐晟不放心。
這個理由在賈川這裡是不成立的,只要是過在明面上的買賣,有賬目可尋,對外公開,黔國公的擔憂有些多餘,真說出什麼事,買賣離手,與黔國公府能有何干系?
所以賈川覺著要麼是沐蓮自作聰明,要麼是她當真所知甚少。
這對賈川現階段來說沒什麼大用,賈川便沒有打斷沐蓮。
賈川一行來開封,沐蓮確實早幾日收到訊息,黔國公府的人只說若無大事皇上不會派賈川來,讓沐蓮注意著點,也是這個時候沐蓮詳細的瞭解了一下賈川。
沐蓮來了那麼多年沒有發現什麼,偏在賈川來採藥局那晚發現了讓她驚恐的事,也是因為這件事讓她在沒有經過家人同意的情況下,自作主張了一回,當然她也沒時間等著家中給她出主意。
那一晚月黑風高,沐蓮晚上起夜,平時她都是一覺到天亮的,可能是那日肚子著涼了,半夜爬起來出去如廁,本應漆黑寂靜的深夜,院牆外像是有團光亮,且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著人還不少,沐蓮生性潑辣,膽子又大,立時覺出不對,也不管肚子的抗議,直接爬上院牆朝外望去。
沐蓮屬藥工,但因女藥工極少,趙德文又不能特殊照顧,所以沐蓮與採藥局其他女性工作人員同住,只是她住的房間人數少些,而女生宿舍的院子跟男生宿舍一樣,都比較偏,挨著北面的角門。
這一片在採藥局中算是又偏又荒的地界兒,也可說是採藥局尚未對這一塊兒進行開發利用,只建了些屋舍院落,將採藥局中最底層的人安排在這裡居住。
沐蓮爬上院牆便看到一條蜿蜒的火龍正在朝角門走去,多少人她不知道,也沒空數人數,她被那些人扛著,抬著的死人吸引去目光。
舉著火把的人分佈在前面,中間和隊尾,但不耽誤沐蓮看到那些死人老少不一,最小的孩童是被人抱著的,讓沐蓮驚恐的並非這等駭人的場面,而是那些人的死狀。
她本沒機會看仔細,可老天爺像是知道她有這個需求,也可能是那些人走得太急,屍體竟是掉到地上,舉火把的人上前檢視……
沐蓮一眼便認出是毒死的,猙獰的面孔,詭異的身姿……
“你說年紀有大有小?”賈川聽到這裡再忍不住面色凝重的打斷沐蓮問。
沐蓮重重點頭說:“一開始我以為是一家子,後來仔細回憶了一下,我看到的時候,他們前面的人已經快到北門了,我只是看清了最後的幾人,若是一家子,那這家子得多少人?我知道的採藥局裡沒有這樣的一家子。”
賈川緊皺著眉,問:“你想到了什麼?”
沐蓮搖了搖頭說:
“一開始沒想到什麼,只是挺害怕的,就跟我的人說了,讓他儘快給雲南送訊息,哪知隔了一天的早晨,他跑來跟我說周成死了,我趕緊過去看了一眼,那時可亂了,院子裡進進出出的都是驚慌之色,我蹲下看了看便知周成中了兩種毒,一種是滇南熱毒,一種是紅顏歿,這兩種毒是怎麼製成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里面的一些用藥只有滇南才有,可我沒聽說家裡那邊有這個打算呀,再說,若是真的發現周成如何了,直接跟周王說,周王自會解決。”
賈川盯著沐蓮神色凝重,沐蓮被看得不自覺的垂下頭。
“那名下人是你毒殺的。”賈川這次說的直截了當,擲地有聲。
陳默‘嗆’一聲抽出刀,高雲天這才抽出鐵尺。
沐蓮眼神疑惑的看向賈川,倒是沒多少恐懼:“你怎知道?”
“因為周成是這名所謂的下人殺的,他不可能再用這種方式殺了自己,而他的同夥沒道理在那個時間殺他,更沒必要用毒殺他。”
高雲天與陳默相互看了一眼。
“你為何想到是我?”
“我說過了,發生這樣的事,你理應躲著我走,既然你送上門來,便是知道點什麼,你想用我的手洗清沐家的嫌疑,掩蓋你殺人的事實,你出現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又提出了不該提出的要求,且有識毒辨毒的本事,再看看這主僕二人的死,我自然會想到你。”
沐蓮閉上眼,渾身的力像是一下卸掉了,癱坐在椅子上,絕望的說:“那名下人是我毒殺的,但此事確實與黔國公府無關。”
“你實話實說,若真是與黔國公府無關,我自會與皇上言明,且我也相信黔國公鎮守雲南沒道理參與這些……事。”
沐蓮深吸一口氣,說道:
“我,我看到那名下人假裝害怕的蜷縮在屋內一角,他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本來走到他身邊是想問些問題的,但我聞到他身上的味……我只是皺眉多聞了幾下,他便立時變臉了,好在我的人就在身邊,那時候偏巧院子裡正好沒人,都堵在院門外,我的人便將他治服帶到耳房,我從他身上搜到了兩種藥……”
“你的人就是你那位……表哥?”
沐蓮點點頭。
“你看出周成是那下人殺的,且你的人已將他治服,將他交給府衙便是了,你為何還要殺他?”
“他說此事只要他說與沐王府脫不了干係,沐王府便要與他一起陪葬,眼下只能與他站一起先將朝廷裡的人應付走,他的意思只要你走了,便無事了。”
“他知道你是沐王府的人?”賈川問。
“我說了他用的是什麼毒,他便知道我是黔國公府的人了。”
賈川皺了皺眉說:“他說你是沐王府的人,而不是說黔國公府的人。”
“都一樣。”
“不一樣!”賈川深吸一口氣說:“先不說這個,他威脅你,你便殺了他?你哪裡來的毒藥?”
“他身上就有,他知道我是黔國公府的人,若是不殺了他,黔國公府便真的脫不了干係了。”沐蓮眼中閃過一絲堅毅。
“我來重複一下當日的情景,你發現周成的死因是兩種毒物,而這兩種毒物都與雲南有關,於是你想問問那下人些問題,因你知道沐家不會有人做這種事,也無需做這樣的事,可那人提防之心很重,發現你可能發現了什麼,便想要跑,你和你那位‘表兄’將他治服,而後帶到耳房,你為了迫使他說出點什麼來,便自作聰明的先將自己的底牌亮了出來,說出了他用的是什麼毒,他便以此推斷你是沐王府的人,你即刻又聰明瞭一回,從他身上搜出毒藥,毒殺了他。”
沐蓮聽得直皺眉,待賈川說完,她問:“你為何說我是自作聰明?難道留著他,等他誣陷黔國公府?”
賈川嘆了口氣,說:“毒物真如你說的,主要藥材出自滇南又如何?只黔國公府有權利採藥?同理,你知道他用了哪兩種毒,他便知道你是誰家的誰了?詐你罷了,你還真就露了身份,而後又殺了唯一能證明此事與黔國公府無關的人,此案只要查到你殺了那名下人,黔國公府還如何能脫得了干係?你不是自作聰明是什麼?”
沐蓮急道:“怎會只他能證明黔國公府與此案無關?”
高雲天忙問:“你知道他同夥是誰?”
沐蓮搖頭,又急急的說:“你們可以查啊!”
“北門出去是哪裡?”賈川想起什麼來,嚴肅的問。
“出去便是草木園的後門,只隔了一條窄巷。”沐蓮答。
賈川挑了挑眉,看向陳默說:“調集人手,隨我去草木園挖屍,把她交給朵朵看管。”
沐蓮急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用誰看著,我哪也不會去,你還沒有答我,為何只有那名下人才能證明此案與黔國公府無關?”
“就你這腦子,我說了你也聽不懂,先等著吧,最好我今日能有收穫,不然誰都救不了黔國公府。”
……
賈川先命人將草木園看門的門房幾人拿了,問了才知道後門沒人看,跟採藥局那些角門一樣,平日裡都是直接上鎖。
賈川又問了誰有鑰匙?答: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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