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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尊卑

這時吳兵急匆匆來到後院說:“衙門裡來人,說是漢王府的長史讓你趕緊回衙,商議糧食運回的事。”

賈川哼了一聲說:“讓他等著吧,告訴來報信的人,先別回去,回去也是捱罵,等著我一起吧,快了。”

吳兵轉身離開,看都沒看癱坐在地的王順發一眼。

“按理說,別管你想栽贓誰,這人動手時讓書架染上血再正常不過了,你為何要將書架拿走?”賈川蹲下來,盯著王順發問。

王順發不敢看賈川的眼睛,驚恐讓他不知所措,眼神更是飄忽不定。

“因為書架上留下了你很多血手印吧?你與二伯先是發生了口角,而後你怒氣之下出去尋了一把斧頭回來,那時候天還沒黑吧?你二伯不信你敢如何,他上前奪你手中的斧頭,別看你年輕,可你身體不咋樣,未必有你二伯有勁兒,爭鬥中,書架倒了,也許是個契機,你有機會用斧頭砸向你二伯……看到那麼多血湧出來,你一下慌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慌亂之中你能想到的是先將書架扶起,你將屍體先擺在一旁,唉,你沒事的時候都未必能將書架扶起,更莫說你心慌意亂之時了。”

高雲天聽懂了,他介面道:“他當時想恢復廳中原貌,首先便要扶起書架,必定是試了又試,書架上到處是他的血掌印,這東西比個大小,便可知是誰的,所以他事後將書架弄走了。”

賈川站起身說:“他一開始腦子很亂,沒想好該如何應對,還想著將屍體扔到井中,是那兩個下人出現後,讓他清醒了一些,知道拋屍不行,我剛才說了,這事兒發生在白天,若是晚上,他還真未必能想到將書架弄走。”

陳默問:“為何?”

“因他並非蓄意謀殺,而是激情作案,呃,就是沒有提前謀劃,衝動下動的手,若恰巧是晚上,夜黑容易使人心盲眼瞎,像這種留痕跡的事,怕是注意不到,即便在白天,如果是激情犯罪,因為注意力的過度集中,也是容易忽略掉一些事的,大腦不給反應,就跟眼瞎一樣,但若是提前謀劃的,便不同了,這種案子,但凡辦案人心思細一些,當天便應該查明,更不會抓錯人。”

高雲天看向陳默,想問:你聽懂了嗎?

陳默正好也看向高雲天,看到高雲天疑惑的雙眼,便也就踏實了。

“說說吧,因為點啥呀?你二伯對你算不錯了,你還想要啥?”賈川坐到椅子上,翹起二郎腿問。

王順發呆滯的盯著地面,沒吭聲。

陳默上前踹了一腳,厲聲道:“問你話呢!”

“他這身子骨,你一腳再將他踹死。”賈川皺眉提醒道。

“放心吧,我收著力呢,不然他能是隻趴到地上?”

高雲天說:“要我說帶回去用刑,知道疼了自會招供。”

“聽說你也當爹了?幾個孩子了?男孩女孩?多大了?”

賈川像是隨意的一問,趴在地上的王順發突然捂著臉慟哭。

這動靜並不大,卻哭得陳默和高雲天俱是一愣。

賈川剛要趁機再來兩句刺激一下,王順發竟是開口了。

“你們是不是,抓住張三和李四了?”王順發聲音顫抖著:“若不是他們倆出主意,我也不會栽贓給木匠,可,可當時我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大伯家知道我家落敗了,幾年了連門都沒讓我進,二伯雖是幫襯過幾次,可哪一次不是我苦苦哀求?大伯家也就算了,有我兩位堂兄在,我確實要不來什麼,可二伯家不同,他沒兒子啊,王家的產業自然是要留給王家人,與其次次哀求,不如索性將鋪子交給我打理,如此一來,二伯可歇息,我家也有了進項……”

“你二伯還不到四十歲,你讓他歇息?”高雲天瞪眼問。

“就算是不歇息,也可以讓我到鋪子裡幫手……”

“你沒在鋪子裡幫手?”賈川納悶的問。

“我說的幫手不是做夥計,一個月那點工錢怎夠用?讓我早些上手不好嗎?我耐心勸了多次,可他總是敷衍我,那日,那日竟是說出有了外孫,將來鋪子可以交給外孫打理的話來,我能不急嗎?他知道為外孫打算,我就不能為自己兒女算計?”

陳默皺眉問賈川:“我怎麼聽著像是王文元自己招來的禍事?他若是像他大哥一般,關上門不搭理,現下理應還活著。”

賈川點點頭,站起身說:“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歷朝歷代都不缺,將他綁了帶回衙門。”

“不是,你聽我說,不是我想殺他,是他找來的斧頭想要將我轟走,我……”

賈川沒心情聽王順發辯解,大步走出屋子,老木匠在獄中五個多月,家中老小不知如何度日,趕緊放出去是正事,高雲天上前熟練的將激動辯解的王文發綁了。

賈川都走到門口了,突然站住腳轉身說:“你二伯讓你在鋪子裡從學徒做起,便是打算來日將鋪子交給你打理,這一點他們夫妻二人私下裡說過多次,可惜你將二伯為你家做的事當做理所應當,稍不合意便心生怨懟,二伯越是體恤你,你越是得寸進尺,案發當日若非你又說了些理應如何如何的話,你二伯也不可能說出店鋪可以給外孫的話來。”

高雲天綁好王順發說:“你多餘與他廢話,他若是聽得懂,便也就不會做出這等樣的事來了。”

王順發張著嘴,再未發出一個字。

……

一行人回到衙門,錢巽早就等得不耐煩,他等不及賈川去二堂見他,直接找到前衙,可哪裡有賈川蹤影,他氣得直跺腳,命衙役再去找。

衙役找了一圈才知賈川先去了後宅,又去了牢房。

賈川去後宅是為老木匠討要補償去了,林圩知道錢巽沒走,只得在病榻上躺著,可賈川已經將第一起案子查明,連人犯都帶了回來,林圩哪裡肯信?

賈川便讓高雲天講了講大概,林圩沒想到這案子就像禿子頭上的蝨子一般明顯,當初他是怎麼想的來著?怎就憑那幾樣東西便信了是老木匠所為?老木匠一直不肯招供,他上報刑部也還是發回重申,這案子便放在一旁了,他還真未曾因這個案子收受過誰的鈔銀。

“真的未曾收過?”

賈川沉聲問了一句,林圩馬上想起來,死者的侄兒曾拖人給過一些,當時說的好像是家人想早些讓死者入土為安,因沒有過分要求,所以給的鈔銀必定不多,可眼下賈川要的是能讓老木匠一家安穩過年的數,林圩有些心疼,卻又不得不給。

賈川還囑咐,張三李四這倆人也需儘快抓捕歸案,這等樣的下人去到誰家都是禍患,林圩連連點頭。

賈川要到鈔銀便去牢房,親自幫老木匠去了身上枷鎖,又將鈔銀交給老木匠,更是命衙役用馬車送老木匠回家,臨別時還囑咐老木匠:“找個好郎中瞧病,我過兩日去看你!”

這話不是說給老木匠聽的,是說給送老木匠的衙役聽的,賈川不敢讓吳兵派人去,離開了賈川,誰單獨行動都會有危險,可老木匠懷中可還有不少鈔銀,只有這樣才能讓送人的衙役不敢亂來。

當錢巽知道賈川讓他等著,竟是去送別一名被冤枉的老木匠時,怒火達到了定點,之前的種種小心謹慎都被怒火燒沒了,等他見到賈川時,厲聲質問:“你心中可還有尊卑?!”

賈川心裡惦記著司房中那厚厚的卷宗,本不想搭理錢巽,但他也知道不給個回話,漢王府不會罷休,這才不情不願的來到二堂。

賈川一進門便被錢巽這般質問,他很認真的回答道:“有啊,所以先去送老木匠。”

錢巽一下沒轉過彎來。

賈川又開口問道:“你找我何事?”

錢巽做了一個深呼吸,沉下臉來,說:“原本漢王府與州衙相處的很是融洽,漢王府對州衙也是處處幫襯,知道州衙糧倉不堪用,便……”

“我還有公務在身,糧食的事不歸我管。”賈川轉身便走。

錢巽錯了一下神,賈川都快邁出門檻了,他趕緊上前拉住賈川說:“不是你要郝文三日內將糧食運回的?”

“是啊,他沒告訴你後半句?不運回我便給皇上寫信,就說漢王府私屯糧草,沒聽說誰家糧食沒地方放,放到別人家的,但運回糧食這事兒,不歸我管,你去找好同志。”

賈川扒拉開錢巽的手就要往外走。

錢巽呆愣了片刻,追了出去。

“你可知我是誰?”錢巽再次拉住賈川質問。

“我知道你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還知道你是誰嗎?”賈川問的很誠懇。

錢巽腦子那叫一個亂,但還有個清晰的目標。

“漢王等了你許久了你即刻與我去漢王府拜見王爺!此乃禮數!”

“美得你!”賈川雙目一瞪:“禮數?他懂嗎?剛剛我告訴你我懂尊卑,怎麼,沒聽出來?你願意當狗,便不要往人堆裡扎。”

“你,你敢辱沒朝廷命官?!”

“你還知道是朝廷任命的?回去告訴漢王,有本事殺我,沒本事受著,我有公務在身,沒工夫聽你亂吠。”

錢巽氣得亂了分寸,嚷嚷道:“來人啊,將此人綁去漢王府!”

錢巽倒是有隨從跟隨,但只有兩人,兩人識趣的看了看陳默,象徵性的向前邁了一步,便站住了,他們慶幸賈川身邊的一個矮個子開口了。

“長史,掌王府之政訟,輔相規諷以匡王失,若王有過,則詰長史!長史有奉王令旨行事,務要停當,有窒礙難行者,當竭忠諫止之責,如有懷姦依勢、以售私情、害地方者,撫按三司會同參奏治罪!長史有勸導藩王尊君明禮,維護地方安寧之重責。”

吳兵上前說了一通賈川似懂非懂的話後,又退了下去。

錢巽喘著粗氣,在想這人是誰?

賈川嘆了口氣,問吳兵:“藩王府長史任期可有固定年限?”

吳兵又上前一步答道:“無固定年限,但也遵循三年初考之規定,朝廷隨時可做任期調整。”

“哦,就是說隨時可調換長史。”

“是。”

錢巽在吳兵說出‘若王有過,則詰長史!’時腦子便清明瞭,他當時也是因為這句話才投靠了漢王,曾經被漢王軟禁過的長史是幸福的,就像他剛調任到此時一樣,被軟禁,被架空,不知道王府的任何事,多好!但有個條件,就是要在漢王反之前又被調離,不然,漢王反的時刻必定一劍送走。

先帝繼位後,頻繁更換漢王府長史,一是為了加強對漢王府的監控,二是避免長史與漢王勾結,就問這個時候誰願意來樂安做這個長史?

新皇登基便將他調任此處,時間並不長,他不願意來啊,來了之後也被漢王晾曬了幾日,而後又軟禁一般的隔離了幾日,再然後朱恆過來跟他聊了聊,聊的很直接,當時便用到了這句話‘若王有過,則詰長史’。

何意?

你雖然長著一張嘴,但沒用,只要漢王在你任期反了,你便是死罪。

能不能做個忠臣?能啊,朱恆說的很明白:“你剛調來王府,想要調離怕是沒這麼快,王爺的脾氣你多少也知道一些,忠臣沒那麼好做,長史之責你最是清楚,有些公務做不到便是罪過,更何況,若是某些事一旦王爺做了,你知不知情的都是死罪,相反,你若是真心輔佐漢王,來日……必是內閣中一員,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京中那位既然將你派來,便是已將你捨棄。”

錢巽思想上抗爭過,他想起任職之前皇上特意招他進宮,面對面的囑咐過他:“……今簡爾為長史,宜悉心輔道,諭以德義,使博究經史,以知古先聖賢之行事,及修身齊家之道,屏邪佞,親忠良,隨事規誨,務歸於正,爾等慎毋阿順,苟容畏縮不言,以負朕委託之意。”

當時錢巽聽得便心中哇涼,漢王又不是個孩子,還能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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