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暗湧
可是，瞬息萬變的時事並沒有給龔氏這樣的機會。次日一早天不亮，謝拓便與謝揚一起上了朝。連口茶都來不及喝，更何況是早飯。
這一去便是兩日。因為是年關，年節在即，下朝時間比往日都要早。龔氏因為昨夜謝拓所說之言，心中惴惴，一早便去宮門口等候。可等到朝官們都出來了，仍舊不見謝拓的身影。匆匆使了人去打聽，只得到訊息說，皇上將謝拓和謝揚都留下了。
龔氏這才發現，原來謝揚也沒有回來。再要使人去打聽，卻是探不到別的訊息。只得回府等著。
張氏怕龔氏胡思亂想，拉了龔氏一起說話。又招了謝子安外去打探訊息。
“你也別急。應該沒有大問題。就算是因為陝西的事有牽扯進去，皇上也不會這樣不聲不響的扣押人。再說，不是還有老爺在嗎？”張氏雖是這般寬慰，可自己手心裡也全是汗水。龔氏只道陝西之事不尋常。但是張氏卻比龔氏要知道的清楚些。
陝西賊匪當道，經久不消，朝廷幾次圍剿都以失敗告終。是因為陝西巡撫和當地參將等多位官員官匪勾結。這還不是收受賄賂，以權謀私這麼簡單。巡撫利用賊匪使陝西動盪，而以此將陝西通往北方他國的茶馬古道掌控在手裡。大周不禁邊關貿易。各國的買賣通行。有了這一條茶馬古道，可謂是在家等著坐收金銀。
而朝廷就算明知損失重大，也可以全都歸咎於賊匪的身上。
若如果只是這樣，事情倒也不必這麼緊張。至少以如今謝家之勢還不至於對不上一介巡撫。壞就壞在這巡撫是三皇子的人，而陝西當地駐軍之中，參將以上職位有三個都是萬貴妃一系。而賊匪真真的身份也不單單只是賊匪。而是三皇子暗地裡養的兵！
以民養匪。以匪做兵。再將茶馬古道掌控在手裡，一日千金。可謂一舉多得。三皇子雖然平日裡吊兒郎當沒個正行，單從這手看，卻不得不讓人佩服。
謝婉柔努力讓自己正定下來。可是捧著茶盞的手微微顫抖，出賣她的掩飾得當的表情。這是一場硬仗。
其實，眾人不知的事，謝拓昨夜自書房回來，謝揚便將謝子安和謝婉柔招了去。彼時，謝婉柔已經入睡了。聽得丫頭來喚，心中不由得打了個機靈。若非十萬火急之事，謝揚怎會這個時候不顧她還睡著硬要將她從被窩裡拉起來？一時之間，睡意困頓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是饒是心裡做好了準備，但聽得謝揚說起這其中內幕之時，依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謝婉柔甚至無法想象，在這樣一個可以說是三皇子的秘密基地，謝拓是怎麼熬過這些年的。這麼看來，龔氏和謝婉瑩的早早回京恐怕就不那麼單純的。不然為何龔氏謝婉瑩一回來沒多久，陝西就出了事？想來是謝拓早就察覺出了什麼，早早做了準備，送走了妻兒。
能夠在這樣的局勢在，利用一個臥底女子，誆騙過軍中三皇子的人，盜匪了賊窩。謝拓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不用想，謝婉柔也已經知道這是怎樣的一場驚心動魄。
手心濡溼，捧著茶盞微微打滑，竟有些把持不住。
如今值得慶幸的是，三皇子雖然因為損失慘重恨死了謝拓，卻並沒有對謝拓動手，是因為顧忌謝家。以為謝拓並不知道事情真相。而賊窩雖有損失，但也只是一個點，並非全軍覆沒。謝拓不是無名之輩，一旦謝拓出事，謝家必定追根究底。倒是扯出三皇子以賊匪之名施養兵之實的事情，就得不償失了。
而謝拓也正是利用這一點，一直佯裝著搗毀了賊寇的興高采烈，而對養兵之事裝的一無所知。巡撫一派並非沒有人懷疑，也有派人試探。好在謝拓演技尚算可以，暫且瞞騙了過去。可是周彤是關鍵，謝拓為了掩人耳目，只得讓周彤假扮自己的妾室從而避過巡撫一派的監視搜查。這才能一路平安到今。
入京之後卻成了最緊張也是最危險的時刻。三皇子不是蠢人，即便此前不知道。但是謝拓謝揚入宮多時未出，就算不知原委也會看出端倪。如今要比的便是快。
而謝揚謝拓未歸，在這等時候，謝家要做的只有關緊門戶，誰也不見。三皇子雖然狠辣，但是天子腳下，謝家又非小門小戶，三皇子不會大張旗鼓的出手，白白落人口實，給自己再添一宗罪。
謝揚之所以半夜招了謝子安和謝婉柔來，是因為擔心謝家自亂陣腳。
謝婉柔舒了口氣，回頭瞥見月亮門處的謝子安，看了張氏和龔氏一眼，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閃過月亮門，謝子安便將她一把拉去了書房。
“怎麼樣？”或許謝婉柔自己也沒有察覺，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三皇子遣了臨波秘密出京了！”誰都知道，臨波是三皇子的近侍，可暗地裡為三皇子辦了不少事，可不僅僅是一介隨從那麼簡單！
謝婉柔攢緊雙手，“是否要派人攔截？”
謝子安眉眼一挑，“不必，不做不錯，多做多錯。”
謝婉柔張大了嘴，瞬間領悟。他們手裡並沒有直接的證據將這事和三皇子扯到一塊去，說白了，便是東窗事發，三皇子抵賴不認，也只能辦了陝西一眾官員。三皇子卻是安然無恙，只是便是如此，只怕也會失了聖心了。
失了聖心的皇子會如何？太子還佔著正統的名義，所以，三皇子急了，他不能不動。他要的可不僅僅是安享晚年。只是，派的人還是身邊的臨波，若是臨波當場被抓，三皇子只怕便是連安享晚年也做不到了。
謝婉柔嘴角一勾，轉而又耷拉了下來。謝家素來不牽扯進奪嫡之爭，如今這一出手，便等於是和三皇子槓上了，可謂是幫了太子一個大忙。若是此事敗了，謝家勢必遭三皇子怨恨。若是此事勝了，卻不願意也成了太子一黨。
可是，謝家知曉此事卻不能不做為。因為，謝家不出手，就該是三皇子出手了。到時謝家怎麼也逃不脫。這種事情，比的就是誰的手段高，誰的速度快！
謝子安似是知曉謝婉柔的擔憂，拍了拍謝婉柔的肩膀，“莫擔心，如果不是揣測到一點皇上的意思，父親不會這時候出手！”
“皇上的意思？”謝婉柔眼光一閃，瞬間想到昨夜謝揚末了的那一句感嘆，皇上好手段！
皇上好手段！此前謝婉柔沒有在意，如今聽得謝子安之言，瞬間明白了過來！
外戚，後族。前朝就是敗在這上頭。因而大周建國以來對外戚後族勢力都十分忌憚。皇上捧起一個萬貴妃打壓皇后，抬起三皇子和萬家人將後族勢力打倒了塵埃底。皇上的目的達到了，可是又出來了新問題。萬貴妃三皇子一派勢力過大，已經成為另一個外戚的威脅。
所以，如今皇上要接人之手鏟除萬貴妃三皇子一派的勢力，選擇來選擇去，選擇了謝家。因為謝家夠有勢力，夠有能力，也夠忠心。謝婉柔終於明白，謝拓為什麼能夠在水深火熱，刀山火海一樣的陝西平安掃蕩賊寇，又平安得到證據，平安歸京了！
要說這裡頭沒有皇上的手筆，誰信呢？
而皇上要借謝家之手，想要拿起謝家這把刀。謝家也只能心甘情願的當這把刀！借刀殺人，莫過於此！
正是應了這句話，皇上，好手段！
謝婉柔心中一嘆，終究自己在這上頭還是嫩了些。
撲騰，撲騰……
阿青阿羽努力扇著翅膀從窗戶飛了進來。卻並不是往謝婉柔的方向，而是落在了謝子安的手臂上，湊到謝子安的耳邊道：“依計行事，今夜啟程，勿念！”
謝婉柔看得瞠目結舌，什麼時候阿青阿羽成了謝子安的信使？目瞪口呆的看著阿青阿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你們……你們……吃裡扒外！”
阿青阿羽卻半點不理睬，相視一看，皆自翻了個白眼，又撲騰著飛了出去。謝婉柔氣得連連跺腳，衝著窗外大罵：“有本事，你們別回來！”
謝子安揉了揉額頭，訕笑著安撫，“好了好了！妹妹莫急。這還多虧了你養的這兩隻鸚鵡。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阿朗今夜就要去陝西了，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說？”
謝婉柔臉一紅，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傳的是趙令朗的信。這就難怪了。阿青阿羽雖然“叛變”，卻也不是人人都能策反的了的。
只是，陝西陝西！皇上竟然選擇了趙令朗去陝西！
心中又悲又喜。悲的是陝西何等虎狼之地，趙令朗此去艱險萬分。喜得是，皇上願意將這種事情交給趙令朗，也就是說趙令朗這兩年來的努力沒有白費，皇上對趙家的戒心總算放下了。
面上一時歡喜，一時擔憂，幾番更變。思慮了許久，這才輕輕吐出一句話，“讓他珍重，我……我等著他回來！”
半是心憂，半是羞澀，面色緋紅，謝子安看得仰頭大笑。
“妹子放心，大哥一定給你帶到！”眼睛一眨，不忘狡黠地揶揄一下。
謝婉柔氣急，跺了跺腳，丟下一句“不理你了！”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