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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神秘的和尚

謝婉柔皺著眉頭,苦思了好半晌,抱著頭側臉瞧了瞧謝婉怡與王氏,果見其二人朱唇緊咬,雙手不自覺顫抖。謝婉柔心裡突地笑了起來。便是安排地妥妥當當,將謝婉怡救她的言論說的斬釘截鐵,塵埃落定,那又如何?雖則心中明知,此時一切已成過去,又有丫鬟現場作證,謝婉柔倘或說出什麼異數來,也不免顯得蒼白,於謝婉柔自身更為不利。但,心虛之態卻叫二人放不下心來,只恐節外生枝。

二人死盯著謝婉柔,便在謝婉柔抱頭苦想,讓二人心如擂鼓之際,終是開了口。

“祖母,我……我……我不記得了!”謝婉柔緊緊抱著額頭,“我只記得池子裡的水好冷,我以為我快要死掉了。其他的,祖母,我真的記不起來了。”

瞧著謝婉柔痛苦委屈的模樣,老太太慌忙摟過來撫慰,“不記得就算了!沒事了!三三沒事了!有祖母在呢!”

謝婉柔點了點頭,將腦袋埋在老太太懷裡。謝婉怡與王氏對視一眼,皆自舒了口氣。

老太太哄慰了謝婉柔好一陣,見得謝婉柔無礙,這才安了心,笑著道:“你身子還弱著呢,回去歇著吧!”

謝婉柔挽了老太太的手,“我陪祖母一起走!”

老太太卻笑了笑,“祖母還有事要和你四嬸二姐姐商量。”

謝婉柔偏著頭,眨了眨眼睛,應道:“好!”

老太太不放心,又囑咐了綠蕪綠蕎幾句,這才放了謝婉柔離去。除了靜園,謝婉柔卻並不往自個兒院裡走,轉去了張氏處。

剛出生的奶娃娃,粉嫩嫩的,小小的一團,如同糯米丸子。謝婉柔嘟了嘴,“怎地這麼小,跟猴子似得!”

張氏與蘇媽媽噗嗤一笑,“你小時候也是這般!”

一句話鬧得謝婉柔尷尬不已,訕訕地低了頭,戳了戳嬰兒的面頰,只覺柔嫩細滑,忍不住又戳了兩下。嬰兒本正睡的香,被幾番吵鬧,竟是哇哇大哭起來。謝婉柔嚇了一跳,急退了兩步,瞧著張氏,面上全是無辜。

張氏無奈苦笑,抱過小嬰兒輕搖著又哄睡了,喚了乳孃抱了出去,這才拉了謝婉柔的手,道:“你老實和娘說,我生產之時,你給我吃的是什麼藥?你怎會知道這些?”

謝婉柔抿了抿唇,自打清醒過來,她便知曉,此事是瞞不住的,可那重生之言卻也不能出口。非是她不願對張氏坦言,而是,這等事情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且有些事情,命運之輪,她一人知道便夠了,又何須再加上一個張氏,讓她也跟著擔憂,心神不寧?有時候,預知並不一定便是好事。知曉了自己的命運,知曉了自己的死期,知曉了謝家的衰敗,便會有恐懼。即便改變了零星半點,也總免不了心下發慌。

所以,謝婉柔並沒有打算俱數以告,可心裡卻也有了底,眼神閃爍了兩下,顯得頗有些為難,道:“娘可還記得我三歲的時候,家裡來了個和尚?”

張氏身子一顫,目光突地一震,“你是說藥是那和尚給你的?”

謝婉柔抿了抿唇,點頭道:“是!他給了我幾本醫術,還有一個錦囊,錦囊裡藏著兩顆藥。便是娘生產時服的那兩顆。”

張氏身子震顫地越發厲害,她本就產後體虛,如今聽得這話,心神盪漾之際,越發顯得面色蒼白起來。

謝婉柔一時大駭,這番應對之詞,她是早想好了的。說的卻也並不是什麼謊話。三歲那年,謝家確實來了一個和尚,也確實給了她一個錦囊,只是,錦囊裡裝的並不是藥丸,而是那方玉佩。可不論是藥丸還是醫術都是自玉佩空間而得,因而說是和尚給的,也算不得作假。這事本是張氏也知曉的,但謝婉柔怎麼也沒有想到,竟便是這幾句話,讓張氏瞬間變了臉色。忙慌俯身去探張氏的脈搏,只還沒等握上張氏的手腕,已被張氏一把反握住,“三三,那和尚……那和尚可還有同你說什麼?”

謝婉柔搖了搖頭,“那和尚只說不許我亂用,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許告訴別人!”

張氏放開謝婉柔的手,大舒了口氣,只眉宇依舊緊皺著,瞧著謝婉柔幾度朱唇輕啟,似乎要說什麼,卻終是沒有開口,到得最後,卻也只是笑著摸了摸謝婉柔的頭髮,欣慰道:“三三長大了!三三做的很好!三三累了,讓綠蕎和綠蕪服侍你回去休息吧!”

謝婉柔心中疑惑,今日張氏反應實在太過異常,讓她不得不多想。只瞧著張氏模樣,卻也知是問不出什麼的了。張氏既有心隱瞞,不願叫她知曉,問了又有何意?嘆了口氣,謝婉柔點了點頭。

張氏鬆了口氣,又似是想起什麼,轉了話題,“如今你跟前大丫頭的人數卻是少了一個,可有喜歡的,只需和娘說。”

謝婉柔一笑,“這事兒不急。寧缺毋濫,總得選個忠心的才好!”

張氏一時又想起雲苓下毒之事,面色一沉,也不再多言,默許了。

回到柔宜館,謝婉柔往榻上一倒,大病未愈之體,經了這一番折騰,初時還不覺得,這會兒卻發現當真疲軟的緊,八幅湘繡的月華裙上已滲出了薄薄的汗水。綠蕎忙拿了居家的常服伺候著謝婉柔換了,又倒了杯水奉給謝婉柔。

謝婉柔輕抿了兩口,便沒有再喝。茶是好茶,且是她最喜歡的碧螺春。一片片茶葉蜷縮著,像是一個個的陀螺,在水中打轉。只謝婉柔如今卻沒有品茗的興致,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指腹一下下敲擊著桌面,尋思了許久,得不出結論。無奈嘆了聲氣,喚了周嬤嬤進來,道:“嬤嬤可還記得我三歲那年的事?”

周嬤嬤雖被稱為嬤嬤,年紀卻並不算大,不過三十歲,記性極好。且又涉及謝婉柔,事無鉅細,自是都放在心裡的,哪裡會忘。

“三小姐想問什麼?”

謝婉柔從來都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只需心裡藏了疑問,便要弄個清楚明白。既然張氏身邊得不到答案,自然要從他方下手。

當年她只有三歲,記憶模糊,腦海裡存留的只有和尚惋惜的哀嘆和審視的目光。那方玉佩,前世自得了後卻也一直只當普通佩飾戴著。到得死去,突然在玉佩中發現了空間,驚訝,震撼,歡喜,疑惑。對那和尚更是好奇了幾分,可孤魂之體,無處皈依,一切都已無意義,便也沒再去想。

自重生後又是一連串的事,來不及細想,如今瞧得張氏之作態,只怕當年的事並不簡單,其中定還有隱情,是她所不知的,也是張氏不願讓她知曉的。

那時她年幼,張氏避著她也是當然,可作為她的乳孃,周嬤嬤必然是清楚的。不說知曉全部,想來也瞭解一部分。

“嬤嬤可知道,當年前來化緣的那個和尚,和父親母親說了些什麼?”

周嬤嬤一愣,瞧著謝婉柔半晌,很是不明白,時隔已快十年,謝婉柔如何這時提了出來。只瞧著謝婉柔的神情,自然已是心中有了疑惑猜想,抿了抿唇,幾番思索,仍是決定說了出來。

“當年的事,奴婢知曉的不多。”

“那嬤嬤便將自己知道的告訴我便是!嬤嬤,這事情關係到我,我有權知曉!”

周嬤嬤嘆了口氣,“那年小姐三歲生辰,又值大老爺加封了太傅。府裡一片喜樂。夫人想給小姐的生辰宴辦的隆重些,大宴賓朋。流水席擺了三天三夜。”

大周素有小兒早夭之事,養過了三歲便算是過了關了。她又是嫡出獨女,大房這一支,除了她,再無旁的姐妹,自是珍之重之。過了三歲,張氏會想大辦也是常理。謝婉柔點了點頭,心中卻仍是心驚父母愛她至深。一個三歲小女兒的生辰,當不得大事,可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當真是大手筆,也只有謝家這等人家有這等財力氣魄。

周嬤嬤想起當年的盛況,也自嘆了一回,又道:“誰知,到了第三日。門口來了個遊方和尚,說是來化緣。夫人見他頗有大師風範,且是大喜之日,便請了進來,特意讓廚房備了素齋。又抱了小姐出來,想沾沾那和尚的佛氣。可那和尚見了小姐,面色一沉,卻是變了數回臉。後來又讓老爺夫人遣了大夥兒出去,獨獨留了老爺夫人說了半晌話。”

謝婉柔心中一緊,關鍵便在此處,不由得出口問道:“說了什麼?”

周嬤嬤為難的搖了搖頭,“老爺夫人不讓人靠近,奴婢不曾聽聞。只曉得,似乎是那和尚說要帶了小姐走,待得過了十二歲再送回來!老爺夫人哪裡捨得,一通大罵,將那和尚趕了出去。”

謝婉柔一陣失望,卻也覺得,這些年來,從不曾聽聞半點有關和尚的流言蜚語,可見父母阻斷訊息的功夫做了個十足,自然是難探到什麼的。嘆了口氣,心中不斷琢磨著周嬤嬤的話,帶了她去,過了十二歲再送回來!

十二歲,十二歲!

便是她這時的年齡!她前生死去的年齡!謝婉柔臉色一變,難道那和尚早已看出什麼,所以才有這番話?不覺間又想起那個神奇的空間來,只看那空間種種,若說那和尚能未卜先知,卻也不奇怪。

前生,謝婉柔對鬼神之說雖如同普通的大周子民一般都帶著幾分敬重,但若說相信,卻是不盡然的。可如今,前生今世之種種,卻容不得她不信。

謝婉柔伸手握住胸前的玉佩,來回在屋裡轉著圈,倘或只是言道她十二歲上有死劫,父母雖說疼愛她,心中憤怒,不願舍了她去,將那和尚趕出去便也罷了。因著二人自幼的脾性,貴族教養,卻斷然不會對一個和尚破口大罵。

可依周嬤嬤所說,父母確實大罵了一通,可見的,此間必然還有未知之事。如此一想,對於那個和尚,謝婉柔越發有了興趣,只想著,可還能再見一面否?

轉而又覺得好笑,他既能送她玉佩,又知她十二歲上的死劫,必是高人,但凡高人,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哪裡是她相見便能見。如此又覺得好笑,左右高人之心不可測,謝婉柔搖了搖頭,也便先且丟了開去,一股腦兒掀了被子,往床上一趟,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周嬤嬤不由怔愣,這一番風風火火將她叫來,問了半日舊事,又神神叨叨在屋裡轉悠了好幾圈,如今卻倒仿似沒事人一般倒床便睡,竟是讓周嬤嬤很是苦笑不得。上前為謝婉柔掖了掖被角,搖了搖頭,寵溺一笑。

這一睡,卻是睡到了第二日晌午,醒來之時,天光早已大亮。謝婉柔吐了吐舌頭,為自己的睡功抹了把汗,好在如今她是大病之人,得了多方特許,不必晨昏定省,不然可當真是大大的不好。

就著綠蕎遞過來的帕子淨了面,綠蕪已將新鮮可口的飯菜端了上來。雖說都是些清淡的粥食,對於睡了這許久不曾進過滴水的謝婉柔來說,只覺美味。狼吞虎嚥吃了個脹飽,喚了小丫頭上來將一桌子的殘羹冷炙收拾了。綠蕪這才端了茶上前伺候謝婉柔漱口,一邊兒低聲道:“昨日老太太發了話,讓四太太在佛堂誦七七四十九日的經,為大太太和小少爺祈福。還讓二小姐幫著抄九九八十一遍佛經,於佛前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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