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洗盡鉛華
劫雲暗湧，讓整座福地中都帶上了一絲寂滅的氣息，金色的雷瀑點亮虛空，映照四方。
霸烈的氣息鋪開，金色的雷海都漫過了山腰。
忽然，有一道蒼白的光芒從一片金海中透射出來，像是一道由上蒼斬落的天刀。
金色的雷海忽然往兩邊分開，中間排出了一條通路。
一襲白影從中騰躍而起，像是一頭蒼勁游龍，舞動長空，渾身都沐浴著一層朦朧的神光。
蘇陽的眼眸中濺射電光，手中的戰戟與周圍的虛空共鳴。
他的氣息逐漸變得圓滿無缺，肉身上的太陰神紋與太陽神紋經受了這層淬鍊，變得越發繁複。
天空中的劫雲漸漸散去，這場天神劫，最後的心魔劫難，反倒並沒有困頓蘇陽多少。
他道心通明，主宰自我心靈，很快就掙脫了心魔世界。
蘇陽渾身都不沾染功德與罪孽，因果不顯，所以他的心魔劫其實並不算多麼強大。
對他而言，整個天神劫中，最難渡過的部分就是雷劫了。
天地間一朵朵金蓮湧出，那還未消散的金色雷海，此時化為一座龐大無比的漩渦。
像是一座風暴，而蘇陽便坐在鳳眼之中。
狂暴熾烈的能量瘋狂湧入他的肉身，赤明九天圖在這一刻自動運轉起來，往天神篇的部分推進。
雖然沒有太陰星與太陽星勾動天地，但是福地中的這片雷海，依舊是提供了源源不絕的能量。
他的身軀沐浴在金光之中，體內有一顆金丹開始形成。
蘇陽的氣息逐漸變得悠遠起來，整個人盤坐於一朵金蓮之上，仿若一尊天生地養的神祇。
他睜開雙目，心神沉入自己的身軀之中。
渾圓的金丹散發著精純的神力，在身體中崩騰湧動，滔滔不絕源源不斷。
‘沒想到反倒是先渡過天神劫......不過本尊的天仙劫，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難度了。’
蘇陽心中沉吟著，頓時開始推動天元經。
隨著天仙風、火、雷，乃至心魔劫一一降臨，蘇陽很輕鬆地就成功渡過了。
蘇陽本尊的元神，立刻分出了一部分，蘊養在金丹之中。
先前這一無意之舉，可是讓他避開了一尊不朽殘魂的殺劫。
他望向另一邊，那裡無數的秩序神鏈都在湧動，封鎖了內部的氣息，看不見裡面的光景。
只有一股可怕的威壓輻射開來，甚至讓周圍的溫度都在急劇升高。
那裡就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隨時都會爆發出恐怖的威能。
最關鍵的是，蘇陽本尊與第二元神中間的聯絡被切斷了，這是前所未有的變故，讓蘇陽的本尊也是緊張起來。
黑衣蘇陽此時沐浴著火焰，每一塊血肉都被點燃了。
赤色的焰光從他身軀深處湧出，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這種光華很可怕，若是威能不受控制的爆發開，甚至能夠直接將天神焚燒成灰。
黑衣蘇陽此時也察覺到了與本尊聯絡斷絕。
但是他心中並不驚慌，面容十分從容，無悲無喜，彷彿一位望破紅塵的得道高僧。
大赤天火中有符文孕育出來，散發朦朧白霧，隔絕了一切。
就是這白霧隔斷了本尊與第二元神間的聯絡，蘇陽很確定，這絕對是仙道領域的符文。
他嘗試著參悟，卻覺得太過古奧晦澀。
這與十兇法不同，十兇法更貼合天地之道，闡述某種道法本質，有一個由淺及深的過程。
但這符文，卻已經是仙道的層次了。
蘇陽的心境，此時已經一片朦朧了，意識也在逐漸模糊。
他只是隨著本能，在強行將這個淬鍊肉身、元神以及道法的過程推進下去。
蘇陽的肉身乾枯了，血管中的血液都快要被蒸發乾淨。
與此同時，他的丹田中，有一股破滅的氣象在醞釀。
他還在演法，那些法在丹田中纏繞，不斷地碰撞著，讓那一股破滅氣象越發壯大起來。
等到這股氣象徹底成熟，便是蘇陽肉身陷入寂滅的時候。
大赤天火中隱約浮現一道身影，他在這座逐漸破滅崩塌的紫府之中，看著那一顆金丹，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中。
“到了那個時候了嗎？是要發起反攻了嗎？”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有呢喃的輕語從蘇陽肉身深處響起。
那身影的面容朦朧，但那萬古不化的霸道氣息卻十分顯眼，與大赤天主如出一轍。
只不過如今蘇陽卻是看不到這些了，他的意識都已經近乎沉淪。
“不對，他還沒有立足那個境界......現在還太早了......還沒到所約定的時間......”
那身影察覺到了蘇陽的狀況，輕輕搖了搖頭。
大赤天火忽然氣息一變，變得綿長溫和彷如流水，與蘇陽身軀深處演化的真凰涅槃炎相映。
澎湃的生機從蘇陽的血肉中演化出來，那顆金丹也是變得越發圓滿起來。
在蘇陽不知情的情況下，五行道意在流轉，讓他那顆金丹越發璀璨。
大赤天火靜靜燃燒著，那道身影漸漸幻滅，符文湧動，將自己的記憶重新封存起來。
他要等到正確的時機，再重返世間，掀起反攻的蓋世殺伐。
隨著肉身的生機越發強大，簡直像是一座熔爐，熾熱無比彷彿能夠焚山煮海。
蘇陽的意識在沉淪中，被這具肉身強行牽引著迴歸。
身是魂之根，魂是身之靈。
兩者間的聯絡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卻是切實存在的。
終於，蘇陽的意識迴歸了，他的元神神祗從識海中巍然聳立而起，帶著一股氣吞山河的氣勢。
識海中，一道道經受過天火淬鍊的道痕銘刻上來。
他的肉身雖然依舊枯敗，但是卻有旺盛的生機從骨髓中孕育出來，彷彿生與死在這句身軀上共存了一般。
他的眉心熠熠生輝，霞光流淌出來，恍惚間映照出一座龐大的世界。
世界中有陰陽二氣湧動，衍變造化生機，似乎是要孕育出生靈來。
雖然最終失敗了，但是也已經很接近了。
蘇陽心中驚喜，他已經快要窮盡道痕境界，已經很接近圓滿了。
丹田中的氣象悄然變化著，幾門蓋世天功在碰撞中，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平衡點，居然是和諧共存了。
那股破滅氣象，隨著陰陽轉化，也從深處演變出一股造化生機。
毀滅盡頭即創造，蘇陽整個人陷入頓悟之中，繚繞著赤色與金色的火光，整個人有種蓬勃生機。
他將六道輪迴天功推到了更深的境界。
甚至蘇陽覺得，就算是此時自己集齊了十兇寶術，他也有自信能夠同時駕馭全部的十兇法。
六道輪迴，生機造化，上限絕對不是駕馭六門寶術。
與此同時，大赤天火的威能逐漸收斂，他從黑衣蘇陽的紫府中消失，重新出現在了外界。
‘這火是否具有某種意識......’
蘇陽望著環繞在自己身邊的大赤天火，心中沉吟起來。
他心中有種感覺，這一次的天火淬鍊，似乎是由大赤天火主導著，引領自己去完成淬鍊的。
周圍的秩序神鏈漸漸散去，第二元神也終於和本尊建立起了聯絡。
“成功了......”
白衣蘇陽輕輕撥出一口氣，緊跟著，就發現了第二元神道行的精進。
兩身的記憶共通，第二元神的悟道境界，立刻就疊加到了本尊身上，帶動著肉身自主進化。
不過這個過程要溫和許多，過程耗費的時間也會久上一些。
畢竟沒有天火主動淬鍊，短時間內，很難讓自己的元神與肉身上銘刻下那麼多道痕。
“回到三界，估計都快要悟透雷電大道了。”
蘇陽笑了笑，整個人的氣息變得內斂，空靈而又悠遠。
他像是忽然間洗盡鉛華，不染塵埃，仿若一位超凡脫俗的謫仙人，心境也彷彿拔高了許多。
“一直以來，我都很急切，在追趕著更高的境界。”
蘇陽輕聲自語，在福地空間中，他那平淡的聲音在整片天地間迴盪，像是這片天地在複誦他的話語。
“這種急切，差點就害了我，這次的淬鍊太過激進了，一不小心第二元神便會崩滅。”
蘇陽目光幽暗，本尊與第二元神的氣息在共鳴。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第二元神最後能成功，明明意識都已經沉淪了，卻還是被強行拉了回來。
“我以為主宰層次的心力就已經足夠了，但我畢竟並非生而知之，終究是自大了一些。”
蘇陽在檢討著自己的莽撞，一路走來，他實在是太順了一些。
強大的背景，遠超同代的實力，潛修三界體系成長起來的心境......一切都水到渠成般容易。
這種順風順水的處境，終於是在這一次，讓蘇陽大意了。
他面對仙道領域的大赤天火，居然想要藉助其淬鍊自身道行，這是何等的狂妄自大。
甚至在遇險、意識沉淪之前，他都沒意識到這一舉動是何等兇險。
蘇陽面色鬆緩下來，彷彿如夢初醒之後的大徹大悟。
“求道終究是要一步一個腳印，循序漸進，乃是水磨工夫，不應該這麼急於求成。”
蘇陽長長撥出一口氣，胸中那股微弱的鬱氣悄然間消散了。
他的心境在悄然間拔升，心力層次已經走到主宰境界的盡頭了，隨時將要破入心力第四層。
他的求道之心依舊強烈，但是卻不會輕易莽撞行事了。
蘇陽調整好了心情，這才將第二元神收入隨身仙府，準備從福地中離開回到外界。
但是，一簇赤色的焰光卻是飛向高空。
大赤天火似乎是察覺到了這方空間的異樣，想要探尋。
蘇陽心中一震，這種情景他事先也曾想過，但是當時他必須藉助福地中的天地元氣，所以顧不上那麼多了。
沒想到此刻，居然是真的發生了異變。
蘇陽望著飄上高空，似乎要深入星空的大赤天火，連忙口吐祭祀古音勾動大赤天火。
赤色的火焰停留在天際，停頓了片刻。
但隨之，大赤天火忽然一分為二，彷彿母子分娩一般，從核心處分出了一道細小的火焰出來。
那道子火往星空深處飛去，激盪著神異的秘力圖紋。
而母火則是聽從了蘇陽的勸告，從高空降落，進入了蘇陽的隨身仙府之中。
蘇陽望著那道深入天穹，遁入深邃星空中的赤色焰光，心中微微緊張。
那道子火似乎是在勾動這方天地，想要映照出世界深層的大道法則。
但是星空中漆黑一片，大星橫亙也只能照亮一隅，星象不變，根本沒有被這道子火引發出分毫的規則法理。
蘇陽鬆了口氣，這才從福地中退了出來。
一回到外界，蘇陽立刻從仙府中，把那朵大赤天火給放了出來。
大赤天火中傳出嗡鳴之聲，有無數道符文在火焰中演變出來，光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可怕的氣息。
大赤天火似乎是在暴動！
它與那道子火之間存在聯絡，可是此時，這種聯絡卻是斷開了，那道分出去的子火等於是打了水漂。
那子火中，可是承載著大赤天火的一絲本源。
從本質上來說，那也是仙道層次的火焰，甚至可以用來點燃神火，能造出一位絕世天驕。
蘇陽頭皮發麻，感覺到周身的溫度都在急劇升高。
他的皮膚都感覺到了滾燙的道意，在這座道臺之上流轉，地面崩裂，地火上湧。
天火暴動的瞬間，就勾動了這方天地的所有火焰。
大赤天火就彷彿萬火之主，焰中之王，能號令火道。
蘇陽連忙動用古語，甚至放出第二元神，兩人一同唸誦祭祀之音安撫著大赤天火。
片刻之後，這裡的異象才逐漸收歇，地面的裂縫重新閉合。
蘇陽一陣頭暈目眩，他方才全力催動祭祀古音，甚至元神都有些震盪不穩了。
這種祭祀之音對仙古遺留之物有奇效，但是對神魂的消耗也十分恐怖，難以長時間維持。
望著重新飄回道臺高處的大赤天火，蘇陽這才鬆了口氣。
他拾級而上，走到道臺上方，目光掃視著這跟洞穿了道臺與地宮的漆黑巨柱，想要看清他的來歷。
大赤天火已經穩定下來，似乎是將蘇陽無視了，不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蘇陽眸中浮起星河，推動問道古經與演天術，想要看到這漆黑巨柱的深層。
他見到了一道道奇異的紋路，還有紫金的氣象順著紋路流動。
蘇陽眉頭微皺，將演天術推動推動到更深的層次，想要直接將這漆黑巨柱望穿。
但隨著他望見更多的景象，忽然間一陣毛骨悚然。
蘇陽的一雙眼球忽然崩裂開來，眸中的先天符文都幾乎要被磨滅了。
兩行黑血從眼眶中流出，順著臉頰緩緩流淌下來，帶著一種妖異邪詭的氣息。
蘇陽體內神曦湧動，符文交織，迅速修復著眼睛上的傷勢。
這根漆黑巨柱，根本就是某尊古老存在肉身的一部分......
它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