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溫熱的掌心

黑暗籠罩著四周，空氣彷彿凝固了。我側過身，目光落在唐希手中那黑洞洞的槍口上，心臟不由自主地收緊，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銀鞭，全身肌肉繃緊，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爆發的衝突。

身後的人群在唐希拔槍的瞬間再度陷入緊張，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彷彿黑暗中潛伏著某種未知的威脅。恐懼像無形的潮水，無聲無息地漫上每個人的心頭，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死寂。

靜得讓人窒息。

山豹手中的探照燈驟然亮起，刺目的光束劃破黑暗，然而光線所及之處，只有渾濁的光暈和漂浮的塵埃，照得前方更加深邃，宛如無底的深淵。

我們屏住呼吸，等待著那個預料中的“東西”出現，可黑暗依舊沉寂。就在緊繃的神經稍稍鬆懈的一刻——

“沙沙……沙沙……”

細微的摩擦聲從遠處傳來，所有人的身體再度繃緊，目光死死鎖定聲源的方向。

一步、兩步、三步……

腳步聲沉穩而緩慢，伴隨著一陣清冷的風，像是從另一個世界穿透而來。那聲音很輕，卻彷彿踩在每個人的心上，讓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終於，在眾人極度的注視下，一道人影緩緩踏入光圈。

他身形修長，玄色長袍幾乎垂地，衣襬隨著步伐輕輕擺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他的出現沒有一絲慌亂，甚至帶著一種超然的平靜，彷彿與周圍的緊張氛圍格格不入。束起的黑髮泛著淡淡的光澤，面容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那是一張近乎完美的臉，眉眼如畫，神情卻淡漠至極，不悲不喜，宛如從古老畫卷中走出的謫仙。

“啊！”身後有人忍不住驚撥出聲。

“天擇？”唐希的聲音微微發顫，帶著試探和不確定，但更多的是某種壓抑已久的期待。她握槍的手不自覺地鬆了鬆。

我的手指微微顫抖，掌心滲出細密的冷汗，目光死死釘在他身上，心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震驚、困惑、甚至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洪天擇——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原本低垂的眼睫緩緩抬起，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我身上。那一瞬間，我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攫住，心跳驟然加速。他的眼神深邃如淵，似有千言萬語，卻又沉默如謎，僅僅一個對視，就讓人感到一種近乎窒息的壓迫感。

他朝我走來，步伐沉穩而堅定。我想後退，卻發現自己無處可逃。明明分別不久，卻恍如隔世。

“天擇？……細妹，他是不是天擇？”王玲鈴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和緊張。她湊到我身旁，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洪天擇，滿臉期待。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

“來，過來。”

洪天擇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他已經站在離我五步遠的地方，寬大的袖口中伸出一隻手，掌心朝上，彷彿在等待我的回應。

我咬了咬唇，回頭看了眼唐希和其他人——他們神色各異，眼中滿是震驚和困惑。最終，我的腳步不受控制地向前邁去。

“天擇，你是洪天擇，對不對？”

“師傅？”

就在我的手即將觸碰到他的瞬間，身後傳來幾聲急促的質問。

我的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心跳如鼓。

洪天擇的手掌穩穩地握住了我的，力道不輕不重，卻讓我無法掙脫。他的掌心溫熱乾燥，彷彿在無聲地宣告——這一次，他不會讓我再離開。

我不敢抬頭看他，只能盯著自己被他的衣袖半掩住的手，心中翻江倒海。從得知自己懷有他的孩子那一刻起，我的內心就陷入了無盡的掙扎——既想逃避，又無法抑制那股莫名的眷戀。

“細妹，他是天擇對不對？回答我！”唐希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幾分焦躁。

我衝她點了點頭，又偷偷瞥了眼洪天擇，喉嚨發緊，不知該如何向其他人解釋這一切。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在空曠的空間裡迴盪，映襯著每個人複雜難言的心緒。

“天擇……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唐希上前幾步，目光灼灼地打量著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眼前的洪天擇早已不是他們記憶中的那個凡人。他是上古神界的東方武帝，是凌駕於凡塵之上的存在。他的神情依舊平靜，卻透著一股令人不敢褻瀆的威嚴，彷彿只需一個眼神，便能令天地變色。

楊沐推開人群走上前，將仍沉浸在震驚中的王玲鈴輕輕撥開，站到我面前。他的目光在我和洪天擇之間來回遊移，最終定格在後者身上，聲音沙啞：“師傅……我是楊沐，你還記得我們嗎？還是說……你有什麼苦衷？”

他的眼神痛苦而掙扎，帶著最後一絲希冀，彷彿在乞求一個否定的答案。

“胖哥哥，擇……”我本想像從前那樣親暱地喚他，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叫不出口。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澀難言。

“告訴我，細妹，師傅是不是不認得我們了？”楊沐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火，眼神死死盯著我。

我艱難地搖了搖頭，嗓音乾澀：“他沒有。”

“那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

沒有人能接受昨日還親密無間的兄弟，轉眼間變得如此陌生。沒有人能接受那個曾經熟悉的親人，突然站在遙不可及的高處，冷漠地俯視著自己。

我不能，楊沐不能，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