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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神仙草

我只能以神仙草或潔淨的花瓣為食。這種異於常人的特質,早已被我的胖哥哥驗證過。

記得有一次,我喊餓,胖哥哥見我終日咀嚼苦澀的草葉,心生憐憫,便瞞著擇哥哥偷偷為我帶來一盒兔肉和幾樣青菜水果。誰知我剛嚥下一口肉,便倒地嘔吐不止,昏迷三天方醒。

這無疑是一次血的教訓。

事後,胖哥哥說他哭了整整三日,生怕我就此長眠不醒。更糟的是,他還被罰站在碧波宮外,面壁思過三天。

我不明白,為何我與他們如此不同!

他們從未解釋,而我亦不曾追問。直到最近,我才開始思考一些事情——我是誰?來自何處?為何困守於此?又為何只能以草木為食?……

偶爾,我仍會突發抽搐性暈厥,但相比從前,症狀已減輕許多:抽搐不再劇烈,昏迷時間也縮短了,不再那般令人憂心。

然而新的困擾接踵而至——我頻頻向他們提問,他們總說“頭疼“。

還有一事令他們與我同樣頭痛:

有人說,我是鬼。

說這話的,是半山腰斷崖村的村民。

近來,我的睡眠越來越少,寒崖上的時光便顯得愈發漫長。我常想四處走走。前幾日,我獨自走下寒崖,去往山林間漫步。

哥哥們居住的“崇雲觀“便坐落在這片山林中。

所謂山林,不過是山嶺絕壁上凸出的一方小平地,三面環崖,地勢險絕。站在寒崖邊,便能將其盡收眼底。

道觀古舊斑駁,青磚石瓦上盡是歲月蝕刻的痕跡。如今屋瓦覆雪,寒牆垂冰,更添幾分蕭索。

觀內僅有兩重殿:殿前香爐冷清,少見煙火;殿後兩處小院種著蘿蔔青菜;院落後山的崖邊有座殘破小亭,久未修葺。而我的碧波宮,正位於這小亭之上的懸崖絕壁。

與山林相比,寒崖高絕,雪中梅林點綴,倒顯得清幽脫俗,不似凡塵。

崇雲觀大殿前視野開闊,石砌圍欄可憑欄遠眺。觀前唯有一條寬僅米餘、無護欄的古老石階通往山下,石階旁的石碑刻著觀名。

道觀常年只有兩位哥哥居住,鮮有外人來訪。偶有山民求醫,也從不踏入後殿。冬日路滑,更顯寂寥。

縱覽碧波宮與崇雲觀,在這與世隔絕的山巔之上,雖清貧艱苦,哥哥們卻常笑嘆:“四季以雪為被,俯瞰萬里河山,世間幾人得見這般景緻?我們可是腳踏大地的雲上之人!“

這山嶺雖非群峰之最,卻地勢險絕,靈秀天成。不知何人擇此絕壁建觀,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登臨至此?

那日恰逢兩位哥哥外出,我踏著觀外石階的積雪,信步走入山林。

他們總再三叮囑:“切勿獨自下山。“

可連日靜坐令我煩悶。我連刺骨寒風都渾然不覺,又怎會將這話放在心上?

山中積雪皚皚,枯木掛冰。我的腳步輕若飛羽,在雪地上留不下半點痕跡,唯有腳踝銀鈴隨風輕響:“叮噹、叮噹……“

我像一片被風拂動的樹葉。純白棉布長裙在林間雪毯上飄蕩,恍若遊魂。

我只有兩件衣裳:一白一青,皆是直筒長裙,袖口寬大不對稱,針腳粗陋。胖哥哥說,這都是擇哥哥親手縫製的。

忽然,鈴聲驚動了一個獵人——他正伏在雪中,長槍瞄準遠處一隻野鹿。

聞聲回頭的剎那,他瞳孔驟縮,槍桿一抖,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啊——“

鹿群驚散,餘音在林間久久迴盪。

那裹著厚棉衣的中年男子僅與我對視一眼,便兩眼翻白,昏死過去。

我低頭看看自己沾雪的赤足,又看看雪白的裙襬,茫然無措。

心中既受傷,又莫名悸動。我試著飄近他,拂去他臉上的落雪,想喚醒他。

不料他剛睜眼,又嘶聲喊道:“鬼啊!“再度昏厥。

“細妹!祖宗誒!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身後傳來急促的踏雪聲和胖哥哥帶著哭腔的呼喊。

我站起身,望著雪中踉蹌奔來的身影,又看看腳邊紋絲不動的獵人,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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