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番外三:關樂樂,人生處處是圍城
蘇南寧上一次和我聯絡,已經是十七天前,他就像憑空消失一般,音信全無。
要不是醫院催費簡訊提醒,我差點忘記他很久沒出現了。
昆明開會前,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我不能主動找他,發訊息、打電話通通不行,這是我們和諧相處的底線。
“我可以給,你不能要。”蘇南寧強調。
他心血來潮時,會提前一天發簡訊約我見面,內容無比簡單,只有一個時間。
我要做的,就是提前去索菲特長包房。
至於他到底來不來,什麼時候來,我說不準,甚至他也說不準。
百無聊賴等個幾小時簡直是家常便飯。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無論哪一行,基本的職業素質要有。
又當又立只會變成四不像。
我曾經想過,如果我沒去趣可,我的人生,會不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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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大,鳳城最好的211大學。
新聞系,更是F大數一數二的強專業,哪怕本身逐漸沒落,它含金量依然足夠。
我大學時沒有談過戀愛,因為我想出國深造,男歡女愛只會浪費時間。
世界不公平,我很早就發現了。
研一時,原本有機會去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交換,因為老關胃癌急等錢用,瞞著所有人,我2萬塊錢把名額悄悄賣給了同門。
我導不知情,還為我遺憾,研二時,特意推薦我去洪量引擎實習。
大廠,比婚姻還像圍城。
進不去的想進去,進去的,拼命內耗。
我一個月換了五個工種,沒有人帶,同組實習生每個人都忙到飛起,所有人都在朝前走,但不知道走向哪裡。
同組老人表示,大家都靠機率活著,盡人事,聽天命。
確認Offer那天,轉正答辯主管特意把我叫到一邊,“樂樂,你挺好的,就是不太合適。”
“什麼叫合適?”我當場變臉。
天知道我為了順利留在北京,甚至沒來得及見老關閉眼前最後一面。
然後居然告訴我不太合適。
看看,像不像渣男語錄,先給你發好人卡,再各種理由搪塞。
“綜合評判下來,相對其他人而言,你還有一定差距。”
“你需要有自己的判斷力,不是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我們更希望看到你的思考,而不僅僅是進度。”
“你的產出,和同組其他人比,是有些單薄的,不可否認吧。”
“其實,我對你是有一些失望的,我本來希望你進來後,能夠拼一把,快速成長起來的。”
說完,主管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
我可能遺傳了朱夢華能鬧騰的基因。
“我一個實習生,到哪裡迅速培養體系化思考的能力,這不是P7你搞清楚!!!”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誰能鬧騰誰就能有額外的補償,反正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後來沒過多久,周琛打了一通電話,替我聯絡了《Cute》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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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不太想回鳳城。
老關去世以後,朱夢華變得神經兮兮,每天早出晚歸,不知道忙些什麼。
她只會沒完沒了地問我要錢。
一旦我不給,她就哭天搶地抹淚,埋怨我沒良心,說我為了破工作什麼都不顧了。
我不知道周琛和溫慈具體怎麼說的。
和溫慈面談那天,是個下午,聊了還不到十分鐘,她突然說有會,讓我先在總編辦公室等她。
見她回來,我禮節性起身到門口相迎。
還沒來得及開口,猛然“噗”地悶響,LV的Neverfull砸在手臂上,嚇我一跳。
那人揚起手機,“不好意思,我客戶等著急了……”
礙於溫慈,我不好發作,微笑表示,“沒關係,以後看路就行。”
“什麼客戶非要今天見!”溫慈腹誹著,示意我回座,望了一眼那人背影,勾唇輕笑,“林眠,生活版的主編。”
我捕捉到笑容中一絲明顯的不屑。
溫慈點起一支菸,手裡把玩打火機,用同樣的表情看著我,“你以後就是主編助理,名義上的,懂我的意思嗎?”
來不及深想,我先拼命點頭,“謝謝溫總,我會努力的。”
“算起來我是你師姐,別那麼生分。”
“多謝師姐給我機會。”
“趣可和洪量不一樣,在這裡,你只要乖乖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
“師姐,我需要做什麼?”
“亂世出英雄,趣可生態圈越亂,你越有機會,想辦法逼走她,如果你能取她而代之,我會給你想要的。”
“別怕!我會幫你的,下個月廣告會,輪到生活版主辦,我會全權交給你,投名狀也好,軍功章也罷,看你表演了。”
我下意識猶豫,因為我還不清楚“林眠”是什麼樣的人。
溫慈似乎看透我心思,吐出菸圈,又是那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她就是個傀儡,脾氣軟性子柔,不信回頭你親自試試,她肯定不會和你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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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職手續很快辦妥。
正式和林眠見面那天,我第一次近距離打量她。
皮膚白瓜子臉,眼角微微上揚,五官輪廓鮮明,一看就是鳳城女娃。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說不上來的讓人忍不住想看第二眼。
我當時就想,如果沒有溫慈,或許,她是我想去結交的那類人。
她似乎記性不好,還有點臉盲,全然沒覺得我和她不久前剛見過面。
溫慈叫住她,“來認識一下,這是新來的——主編助理。”
我起身,禮貌微笑,正想寒暄,卻被她打斷,“哪個版的?”
“拜託,時尚版在上海,你說呢!”
我聽出師姐的不滿,立刻明白該輪自己出手了,“林主編你好,我叫關樂樂。”
“叫我蕭紅就行。”她不動聲色糾正。
我只當沒聽見,“蕭紅主編好。”
蕭紅。
真把自己當民國才女了。
師姐和我講過雜誌編輯自矜身份的稱呼,我屢次三番出錯,就為試探她性格。
果然,她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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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振動,一則新聞推送:老友傳媒涉嫌財務造假,蔣天揚等被刑拘。
上門女婿蘇南寧,被劃在了“等”裡。
他被抓,我第一反應居然是輕鬆。
如果我聽信了蔣宛然的話,如果我沒遇到江寒上門要錢,如果我繼續當溫慈的槍,可能,我下場會和他們一樣。
我有種劫後餘生的悵然。
這一秒,比起優渥的生活,當然是自由更重要。
我也沒想到溫慈會瘋狂到癲狂。
聽蘇南寧心腹透漏,溫慈以利用資訊網路誹謗罪被判了一年半。
新聞沒報,極少人知道,應該是張延亭緊急公關了。
不然一旦傳揚出去,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只會笑趣可權鬥爛到根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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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處處是圍城,永遠會羨慕自己沒走過的路。
不管怎麼選,總會有遺憾。
前兩天,腦病康復醫院大夫說,朱夢華除了不能自理,癱在床上,其他體徵正常。
“這是什麼意思?”我沒有理解。
護工王大姐解釋,“能不能恢復正常得看命了,如果不能,那你還有一二十年的熬煎,想方設法賺錢去填這個坑。”
“……”
我的笑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