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舅舅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天才，齊格想簡單考考向東看問題的角度，沒想到這孩子竟有這樣的格局，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看來你已準備好考試，吃過飯，趕緊去看書吧，別辜負了你的好老師。”
“說來慚愧，我的母親也是我的老師，正是她的堅韌不拔和以德報怨，讓我受益頗多，得以體會諸子百家名句的言外之意。”向東理解不了，在鄉下，母親因勤勞而備受爭議。學了諸子百家的論著後，他漸漸明白，很多人看問題會囿於角度，妄自揣度，繼而偏見、偏激。
“今天的閒聊就到這吧，好好學。”出生寒門不丟人，向東能因勢利導地看問題，這孩子有天賦。
拜別了大司馬，向東有了底氣，準備全力備考。踏破鐵鞋無覓處，命運的巧合就是這麼神奇，在向東從大司馬府出來，多年未見的舅舅週四斤正好來此尋外甥。向東並沒忘舅舅的名字，確實是這名字上不了大雅之堂。
“你就是向東？”週四斤大豁牙，說話漏風。
“我是，你是？”向東打量著眼前這個人——佝僂背、大黃牙，不認識這人。
“我是你舅舅週四斤啊，聽說有人找姓周的禹城人，我猜會不會是老家來人了。”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向東趕緊拉著週四斤往外走，壓低了嗓門“你不是死了嗎？”
“沒有，我們的車隊被一夥強盜打劫，我逃跑了，因為欠著別人的錢，一直沒敢回家，家裡怎麼樣？”週四斤躲閃著，不敢正眼看向東。
“母親賣了父親留下來的地，替你還了錢。後來為了生活，母親拋頭露面做生意，村裡的議論很多，我們就搬到城裡。舅舅，這些年你跑哪去了？只要有從京城來的人，母親都會問問你的情況。”雖然因為舅舅，三個人過得顛沛流離，但正因如此，向東才得以進城讀書。
“不好不壞，年歲大了，打打零工也還能活，你怎麼樣？住在哪？”週四斤在魚市有個草棚，也還可以遮風擋雨。
“我就在路邊，沒捨得住店。”
“跟我走吧。”週四斤沒想到姐姐為了還債，賣了家裡的地，這份恩情沒齒難忘。
“舅舅，這些年，你為什麼不往家裡捎個信兒，母親很惦記你。”舅舅活得也不容易，但一個大男人揹債跑了，至少要報個平安才好。
“不是不想，是不敢，我怎麼能想到姐姐會幫我還債，那你父親呢？沒說什麼？”姐夫很聰明，就是斤斤計較，小氣得很。
“我沒印象，媽媽說我三歲的時候，父親走了。”父親得了急症，還沒籌夠請大夫的錢，人就走了。所以當舅舅有難的時候，母親寧可賣了地，也要救舅舅。
“苦了姐姐，一個人養大兩個娃，如今好了，你考個好名次，進朝做了官，你母親享福，我也能沾點光，聽說當官給錢多。”週四斤笑起來很嚇人，被陽光侵蝕的臉，褶皺很厚，嘴裡最後的兩顆門牙，猙獰地矗立著。
週四斤的話提醒了向東，有這樣一個窮親戚，是福是禍還不知道呢。向東悶頭不語，放慢腳步，糾結著要不要去舅舅家呢？
“你快點啊，我跟你說當朝的大司馬也出生在魚市，司馬府的穆青，還是你表弟的好朋友呢！”週四斤炫耀著。
“你認識穆青？”
“當然，要麼我怎麼知道大司馬府有個禹城的孩子找周姓舅舅，我想我也是禹城的，姓周，有個姐姐生了個兒子叫向東，我就過去看看。巧了，還真是姐姐的孩子。”週四斤打了二兩酒，看到旁邊有堵錢的小攤子，湊上去看了看。“你不玩這個吧？”
向東搖搖頭。
“我們回家吧。”週四斤年輕的時候，身強體壯，賺了些錢，因為有賭錢的毛病，賠光了家底。老婆跟人跑了，留下兒子周平，父子倆相依為命。周平是個勤快的孩子，趕海、上市，養活兩個人。
“除了表弟，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沒了，就我們倆光棍兒。”週四斤和魚市的東門寡婦有一腿，最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娘們總躲著他。
“舅舅，這是我剩下的錢，都給你，你買點好吃的。”向東覺得不能白住，如果有一天舅舅開口幫忙，他不好拒絕。
“說什麼呢！周平趕海去了，回來就做飯，你就安心學習吧，我欠你母親的，還給你。”週四斤雖然窮，但多少懂些道理，這些年一個人拉扯兒子長大，成熟了不少。
“您要是不收，我就不去。”向東正好找個理由，有舅舅這樣的親戚，他嫌丟人，又不好直說。
“你這孩子，是不是嫌我丟人，不想去我們家？”週四斤又不傻，喜歡還是嫌棄，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孩子心氣高，估計是怕以後窮親戚甩不掉。
“不不，舅舅，您別誤會。”被人拆穿虛偽，向東自然要掩蓋，“我只是覺得太添麻煩了。”
“你不用多想，我們在魚市有吃有住，就算你以後做了大官，也不會往你身邊湊，我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你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住在我們家還能有個爭風擋雨、吃飯睡覺的地方，別推辭了。”歲數大了，什麼道理不知道？都怪自己沒什麼能耐，讓外甥見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錢也不多，給家裡添個菜；如果考取了功名，肯定不會忘記舅舅。”向東言辭懇切。
向東不喜歡市井生活，尤其魚市腥臭刺鼻。雖然海鮮好吃，但鼻子裡的味道出不去，忍不住狂吐。
“這裡的味道不好聞？”周平笑了。
“有點。”向東拍拍前胸。
“習慣就好了，大司馬大人準備改善魚市的條件，統一收垃圾，以後就不會這麼臭了。”
“這裡的人好像很喜歡大司馬大人。”
“那是！小時候，我們還一塊玩呢，但是他太聰明瞭，過目不忘，太祖欽點讓他去讀了公堂，你知道魚市的孩子連私塾都上不了，齊格能去公堂那可是相當榮耀。”
“這麼厲害！你怎麼沒讀書？”向東問。
“我沒那個腦袋，一看方塊文字，我就頭暈，還不如趕海、賣魚，還能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