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繡花枕頭
在龍雯和小葉甜蜜戀愛的時候，易嘉妮在陽臺晾著衣服，是陰天，她突然發覺捨不得龍雯。
明明還只是戀愛，還沒有談婚論嫁，可是怎麼突然就有了危機感?易嘉妮覺得龍雯是自己種植的一株小小的玫瑰花，它有著獨特的刺，也有著獨特的香味，但是終究就要嫁人的，要連帶種植的花瓶一起全部交付給小葉。
易嘉妮不知道小葉到底是不是一個可靠的男人。可是孩子們的愛情，誰能夠管得了?易嘉妮只是把龍雯的衣服整整齊齊晾好，祝願她命裡就是一個幸福的孩子。
在滿天繁星的時候，易嘉妮覺得很輕鬆，什麼心結都沒有了。在這個年紀裡，終於終於弄懂了愛的人是誰。雖然現在已經陰陽相隔，但並不影晌對下輩子重逢的期盼。
易嘉妮給我打電話，想讓我也祝福龍雯和小葉。
我和王擇黎來她們家裡吃飯，王擇黎還是第一次來這裡。明明是曾經同一屋簷下那麼多年的養母，可是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卻是說不清的生疏。
但王擇黎緊緊牽著我的手，他知道只要是我想去的地方，他一定都會陪著我去。
小葉很懂禮貌，問候我們好。他給我們從店裡帶來了自己做的小蛋糕，上面綴滿了巧克力和水果，看起來十分華麗又甜蜜。在熱騰騰的火鍋霧氣之下，這像是天堂一樣的家庭。
吃完飯之後小葉很自然熟地拉著王擇黎說話，他不知道我們的過去，所以全然把王擇黎當成了妹夫一樣對待。他問王擇黎是幹什麼工作的，喜不喜歡吃甜點，喜歡吃的話隨時都可以去店裡免費吃他做的甜點。
我看著說話絡繹不絕的小葉，終於懂得了什麼叫做適合龍雯的好男孩。他絕對不會悶著發脾氣，也不會耍心機，他只會一心一意對龍雯好。只要是和龍雯有關的人，他都會認真對待。
易嘉妮不會像別的家長一樣問小葉的收入，將來是否一生都只守在一家小小的蛋糕店裡。易嘉妮只覺得，他對女兒好就行了，女兒開心就行了。
易嘉妮這輩子什麼風花雪月，什麼榮華富貴沒有享受過?經歷過一切才知道，無法否認，平淡才是真。
易嘉妮把我和龍雯帶到房間裡，我驚訝地發現，易嘉妮現在睡的床很樸素。沒有席夢思，沒有蕾絲被套，只有一床米白色的床單，還有一個很古老的繡花枕頭，像是出嫁的新娘的所有物。
“這個枕頭?”
易嘉妮淡淡一笑，像是平常母親一樣的溫柔。
這個繡花枕頭是外婆的，因為當年跟著龍斯憶之後，很少再回家了，就把外婆這個親手修好花紋的枕頭一直帶著。在王家沒用過，在龍莊沒用過，倒是在現在的平淡日子裡用著。
繡花枕頭上面淡淡的香味，像是沉澱著時光，像是沉澱著古老的記憶。外婆那張佈滿皺紋的臉，微微笑著，似暗暗星河。
易嘉妮從枕頭裡面拿出來兩個手鐲，都是白玉色。
一個給我，一個給龍雯。
易嘉妮滿眼都是柔情地拉著我和龍雯的手，從她的話裡彷彿她一瞬間老了很多很多，嗓音像是秋天陽光下年老的桑葉。
“以後你們姐妹倆一定要多走動。我白活了這麼多年，除了奢侈和享受，幾乎什麼財富都沒有給你們留下。我除了給你們生命，別的什麼都幫不到你們，我只希望，阿晚好好的，小雯好好的。”
不知道為什麼，在她養育了我那麼多年的記憶裡，直到今天，我才彷彿見證了她的“長大”。我眼眶情不自禁地微微紅著，這個給了我生命的身份，實在太重太重，重到無論發生了什麼，我依然不願意忘記曾經童年裡有她有爸爸的美好。
龍雯把一隻潔白的手鐲戴上，然後把另一隻手鐲給我戴上。她眼睛裡溫柔又沉穩，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子，她說，“你看吧，媽媽現在都喜歡多愁善感了，和你一樣，我們別讓她擔心了。”
我拼命點頭。
在溫馨的小小房間裡，我們三個人，戴著一樣的白玉手鐲，望著彼此深深笑著。多晚都沒關係，只要還能彼此原諒，彼此依靠就行了。
這樣的手鐲是外婆以前的手工工坊裡自己做的，這樣的兩隻顏色最好，外婆給易嘉妮的時候交代，一定要把它們給未來的孩子。易嘉妮那時候還像是個沒懂事的小女孩，在有了我和龍雯之後，依然覺得是昂貴的水晶手鍊要比簡樸的鐲子好。直到如今，才明白，物品最重要的是它本身所承載的意義。
月亮偷偷爬上天空，在陽臺上，易嘉妮又站著和王擇黎一同說話。他們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也沒有說過話了。在月亮下，易嘉妮的心情五味雜陳，終究是自己的錯誤讓自己丟失了一個孩子。
易嘉妮望著越來越成熟的王擇黎，慢慢說，“你也是我帶大的孩子，現在你和我的阿晚也有了孩子，我只希望你們能好好的，只希望你能讓阿晚一直快樂幸福下去。”
易嘉妮不知道我和王擇黎之間發生的那些事情，不知道我那場驚心動魄的“放棄生命”，不知道我是知道自己有了新生命之後才重新決定要活下去的。可是易嘉妮堅信，只要有王擇黎在，只要有王擇黎愛著我，無論發生什麼困難，我最終都會笑著挺過去。
以前的易嘉妮不知道小小的、牽著手在花園裡玩耍的兩個小孩子，竟然會成為經歷種種磨難後，還死心塌地要在一起共度餘生的人。
易嘉妮笑著想，將來，出生的那個寶寶到底是可愛的小小晚呢?還是帥氣的小小黎呢?
“放心。我們會的。”
易嘉妮聽到這樣的答覆之後，再看到夜空中爛漫的星辰，覺得此生無悔，她們幸福就好了呀。自己的愛情亂糟糟就亂糟糟吧，下輩子一切重來。阿晚和小雯一定要幸福。
過了半晌，易嘉妮又慢慢說，“知道你名字的含義嗎?”
王擇黎不解地側著頭。
易嘉妮笑笑，“王擇黎。望著你。念起來的含義就是如此。很幼稚吧，他取的名字，一直都是這樣，真誠，滿帶感情。”
王擇黎想到王茗山，只覺得心中有愧，空蕩得如同墓地的雪天。
“其實活到現在，我才明白，是我做錯了，其實我愛的一直都是你們的爸爸，一直都是王茗山。”
直到易嘉妮說出了這句話，王擇黎才覺得不可思議地望著易嘉妮。原來，真的是爸爸啊……原來，這個家庭真的有過美好。只是，太遲了，一切都錯過了……
“只是有點遲。”王擇黎的話語裡，像是帶著溫柔，又依然像是偽裝般毫無溫度。
“是，太遲了。阿晚的名字也是如此，那年嬌氣的我只覺得櫻花花期太晚，冬天就想去日本看花，可是那時候他病了……病了還帶我去，最後去日本落下了體寒……你說他傻不傻?就這樣取了阿晚的名字。”
“不傻，爸爸總是很真誠。”王擇黎嘴角終於有了一絲笑意，望著滿天的星辰，上面總有一顆是爸爸變成的吧?
星空下，王擇黎又慢慢想著自己名字的讀音，那樣簡單又霸道的讀音含義……
阿晚，望著你，已是一生。
阿晚，望著你，已是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