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二案 無人回應:報應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沈時和已經汗流浹背。
“你們以為我媽打電話給警察是想報警讓你們抓我是嗎?哈哈,她是想自首呢。”
“但是她膽子小啊,看到那樣的場景,她只敢顫顫巍巍地跟警察說,‘殺人啦,殺人啦’,其他的什麼都不敢。”
“我一點兒也不怕她自首了你們就真的覺得她是兇手,她連偽造現場都不會。”
“都不用想,一到現場,看到兩具屍體,一地的血,渾身是血的我和我手裡的刀,已經足夠證明我就是真正的殺人兇手了。不是嗎?”
“你們糾結的點不就在於我未滿十四周歲的假年齡嗎?現在不用糾結了。”
“快點結案吧,死就死了,反正……我本來也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沈時和聽過劉喚的訴說,自然明白薛山為什麼會這麼說。
薛山確實是一個沒有被期待的孩子。
就算是劉喚,她對待薛山的感情也有可能是愛恨交加的。
“你的作案動機是什麼?”
沈時和再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如果對於劉喚來說,薛家柱和薛李氏一樣可恨,那麼對於薛山來說,她殺死薛李氏又分屍的原因呢?
兩個有血緣關係的人、兩具分屍手法不同的屍體。
對比起劉喚,薛山少了必須殺死薛李氏洩憤式分屍的動機。
“警官,你知道被活生生拔掉指甲都多疼嗎?”
沈時和不由得心裡一緊,許河清更是在聽到了薛山的話都直接皺起眉頭。
“我的指甲是重新長出來的。”
“而且,我的身體裡,到現在還有一根沒有取出來的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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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賠錢貨生出個小賠錢貨,絕對是這個小賤蹄子把我的大孫子嚇跑了!”
類似話充斥著薛山十六年的歲月。
從她開始記事的時候起,她的母親就經常抱著她哭。
也不對她訴說自己的痛苦,只是一個勁兒地哭。
薛山剛開始不明白自己的奶奶為什麼不喜歡她,總是用手指戳著她的頭,用兇狠的語氣說些她聽不懂的話。
至於父親……
薛山小時候除了奶奶之外最怕的就是薛家柱。
因為薛家柱總是打她們,在薛山最深刻的記憶裡,就是母親把她抱在懷裡,去承受父親的打罵。
父親的拳打腳踢是逃不出去的網,但總歸是有跡可循。
奶奶對她們的咒恨則像是無形的毒,許久之後薛山才明白為什麼母親在見到奶奶接近自己時,總會是一副驚慌的神色。
曾經薛山也對奶奶抱有期待過,覺得奶奶從來沒有打過她和媽媽,或許奶奶有一天會喜歡自己。
直到村裡的房子拆遷,他們進了城,在學校組織的一次體檢中發現了異常。
薛山只記得老師說她的身體內有金屬,具體是什麼並不清楚。
“我試著聯絡過你的家長,但是……”
薛山並不意外老師聯絡不上自己的家長,要是聯絡上了她反而要震驚一下。
薛山放學回家後趁著父親和奶奶不在身邊,和劉喚轉述了老師的話。
在薛山的記憶中,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那麼驚慌失措的模樣。
抓著她的肩膀問她有沒有覺得身上哪裡痛哪裡不舒服。
身上被薛家柱打後的淤青還在隱隱作痛,但是看著母親的臉,薛山下意識地說不痛。
除了被打後的疼,薛山確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舒服,她也很好奇老師說她身體裡有金屬是怎麼回事。
而母親顯然是知道這件事的。
薛山這才知道了關於神婆的事,關於“嚇女胎”的法術。
神婆說薛山原本是個男孩,但是投胎的時候被強勢的女嬰靈搶先了。
現在對於薛家來說,薛山就是個禍胎。如果薛山過得好,那麼接下來就不會有男胎投進薛家。
薛李氏自然問神婆有沒有破解之法。
神婆收了錢,告訴了薛李氏“嚇女胎”的法術。
薛李氏深信法術能給她帶來一個孫子。
所以聽信神婆的話,在薛山百天這日,讓薛家柱把劉喚綁了起來,拔掉了薛山的指甲,並且往她的身體裡扎進了九根繡花針。
按照神婆所說,小孩剛滿百天時的哭聲能被陰間聽到,而且最是洪亮。
薛山的哭聲讓那些想投胎到薛家的女嬰靈聽到後,就不敢再投胎到薛家了。
在女孩還在哭的時候行房,必定會得男胎。
所以伴隨著薛山撕心裂肺的哭聲,薛家柱再一次強迫了劉喚。
歪門邪道自然不會真的有用。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劉喚懷孕了三次。
薛家柱找了個黑診所,看胎兒的性別,結果接連三次都是女胎。
劉喚也被強制流產三次。
再後來黑診所被查封,薛家柱才知道那個黑診所的醫生根本就不會看性別。
大概是因為接連的流產傷了身子,接下來劉喚再也沒有懷孕過。
身體和容顏一日日衰敗下去,薛家柱對劉喚也沒有了興趣,到最後薛李氏也沒盼來她想要的孫子。
她自然把緣由歸根到了薛山和劉喚身上,但是這個時候薛山已經是他們家唯一的血脈了,薛李氏也放棄了那些神神叨叨的法術。
刺進薛山體內的九根針被劉喚找出來八根拔了出來,指甲也在劉喚的照料下長了出來。
劉喚不知道薛山的體內具體被刺進了幾根針,最後一根繡花針就這樣留在了薛山的體內。
所幸是比較細小的針,也沒有傷到臟器,在後來的時光裡並未危及到薛山的生命。
薛李氏不是沒有想過給薛家柱再找個老婆。
但是現在和過去已經不一樣了,薛家柱打老婆的事又人盡皆知,哪家人的腦子被門擠了才會想不開把閨女嫁給他。
“薛家柱一開始是認為我是她的女兒的,只是對外不承認。”
“謊話說多了,連他自己都信了。”薛山繼續說,“你採血的時候我想到了你要幹什麼,但是把事情想複雜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血型,也不知道他自己的和我媽的。”
就像薛山自己說的,所有人都在說薛家柱被戴了綠帽子,說薛山不是薛家柱親生的,薛家柱聽多了自己也信了,不承認薛山是他的女兒。
然後,薛家柱將罪惡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親女兒。
“他說,我媽不能給他生兒子,就讓我來生。”
薛山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可是沈時和分明能聽出平靜之下隱藏的血淚。
“也許我真的是個魔胎禍根呢?扎針拔指甲的時候我竟然沒有死。”
“警官,你相信報應嗎?”薛山問沈時和,“我不信,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報應的話,我就不該經歷這一切。”
“既然沒有神佛能幫我,我自己幫自己又何罪之有?”
“除了我自己,還有誰能懲罰他?還有誰能幫我?”
“如果真有報應,他們倆的報應就是我。”
沈時和是不相信因果報應這種說法的,就像薛山說的,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因果,那怎麼還有那麼多的惡?
被逼到絕境的困獸露出了尖銳的爪牙,能“幫助”她的人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但是不是在幫助她,而是在指責她。
要拔去她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