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梅花一夜盡紅
她跺了跺腳，羞赧道：“師兄你正經一點！我說認真的！”
他才不管這一套，小聲道：“小師妹莫非在吃玉蓮師妹的醋？不用了啦，她搶不過你的。”
雪晴嵐氣道：“師、兄！”
他看她生氣了，趕忙示弱道：“好好好，是我失言，弟妹不要動怒。”
她再度跺腳，道：“什麼弟妹，別亂叫，我討厭死風御天那個冰塊了！”
希丘之手捂著嘴，藉著兜帽遮擋偷笑兩聲，旋即正色道：“好了，說正經的……”
雪晴嵐白了他一眼，心想你總算要說正經的事，本來那麼沉重的話題居然能被你聊成這樣，你也真夠天才的。
希丘之悠悠哉哉說道：“小師妹真是‘牙尖’嘴利。”
他特別咬重“牙尖”這兩個字，好像別有深意。雪晴嵐不解，追問道：“什麼意思？”
他故作驚訝道：“咦？小師妹你還不知道嗎？在你神志不清時將師弟當成了壞人，然後狠狠咬了他肩膀一口，幾乎啃下一塊肉來，相當狠啊……嘖嘖嘖，你是沒見到那牙印之深，當場鮮血直流。”
他儘可能誇大其詞，將原本沒那麼嚴重的咬傷說得能多嚴重就多嚴重。
雪晴嵐不知此事，驚訝的捂著小嘴，道：“啊？還有這事？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笑著拍了拍她肩膀，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師弟也沒介意，不過這傷痕……嗯，怕是不好去掉啊。”
他意猶未盡的拖長音，給她留下足夠的時間思考。
她的想法自然沒希丘之那麼遙遠，更沒有考慮牙印還有什麼深意，只是覺得自己無意間弄傷了風御天很是不對，自言自語道：“傷痕？那我以後留心有沒有好的祛疤藥。”
希丘之得意的笑了笑，已經能聯想到未來將在這一件小事上發生的無數旖旎故事。小師妹為師弟找藥，找到後送給他，更有甚者會不會直接幫他上藥呢？真想見見那場景啊……如果找不到藥那就更好了，這也算是“愛的痕跡”吧，說不定是師弟這一趟最大的收穫呢！
雪晴嵐看到他笑，黑著臉說道：“師兄，你沒發現你笑得很陰險嗎？”
“有嗎？”他煞有介事的捏著自己的下巴擺出一個嚴肅的表情，其實心裡早就笑開了花。
正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錢莊，只是錢莊早已人去樓空，裡面連個守門的都沒有。
希丘之很快就找到了隱秘的地道，帶雪晴嵐往下走。
地下很大很開闊，然而奇怪的是，這裡好像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雪晴嵐隨意的在裡面各個房間閒逛著，發現這裡有大廳有牢房有單間，很齊全，似乎真像是某個據點，桌椅什麼的也都在，只是重要的東西都被拿走了。
她隨口問道：“師兄，真的是這裡？”
希丘之指著牆上垂下來的一個畫著毒蛇的黑色旗幟，道：“你看，這個雙頭毒蛇就是無影的標誌。我們應該沒來錯地方，這裡地面也很乾淨，可見不久前還在運作，只是不知是什麼原因這些人在短時間內撤走了。”
她說道：“看來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啊……只是那些人為什麼要撤走呢？”
他想了想，道：“如果不是這個據點暴露了，那就是……有危險，所以逃走了？”
雪晴嵐想起了自己那個不祥的預言，道：“說不定真的是這樣，師兄，我們也想辦法離開好不好？儘快！”
他點頭道：“嗯，這兩天永昌城裡的人大幅度減少，現在街上都看不到什麼人了，應該不是逃走就是被殺。此地已成是非之地，我們確實不應久留。好了，這裡沒能有什麼收穫，我們先回去吧。”
沒什麼收穫不代表他會放棄，相反，他決定繼續想辦法追查下去，一定要找出是什麼人謀劃著陷害他們。
他們離開了錢莊，朝他們居住的小院走去，與來時的氣氛不同，回去的路上他們都不言不語，詭異的沉默。
然而他們走到一半，忽然看到有人站在路中央，面朝著他們，像是專門等著他們兩個一樣。
月光昏暗，來人又是背光而立，面目不清。
希丘之眉頭微皺，道：“前面這兄臺是哪位？有何貴幹？”
來人抬起頭，抖了抖身上略有些發舊的道袍，尖酸的聲音說道：“希丘之師叔別來無恙啊！”
這人一說話，雪晴嵐就隱約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仔細回想一番，忽然一個名字從腦海中蹦出來，她驚呼道：“是曹風？！”
她曾在萬寶寺偷聽過慧能和尚等人講話，當時曹風也在場，雖然他只開口說了兩句，但他的聲音雪晴嵐已經牢牢記住，又和畫像對比過，斷然不會認錯！
“原來你就是曹風！”希丘之倒顯得很冷靜。根據師門中交代，這叛徒曹風僅僅是築基巔峰的修為，就算他在這段時間好運突破了，撐死不過是凝元初期，理應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不過曹風敢這樣明目張膽的站出來，又知道他是希丘之，其中必定有詐，說不定就有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還是不能大意。
雪晴嵐後退一步，躲到希丘之背後。這是下意識的行為，有師兄在自然輪不到她出頭。
此時月光稍稍偏移，已經能清楚的看到曹風的容貌，果然與畫像上極為相似，除了那滿臉的絡腮鬍子外。
她看著曹風的臉，隱隱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這張臉明明就是曹風，也和她在萬寶寺中看到的曹風一樣。
到底是哪裡不同？
她飛快的搜尋著自己的記憶，將萬寶寺那時的曹風和現在的曹風兩相對照，又思考了半天，這才終於發現是什麼地方不同！
就是氣質！
她始終覺得曹風是個不入流的陰險小人，扶不上牆的爛泥，而眼前這個曹風雖然還是那麼討人厭，但是卻沒有那種可以一巴掌拍飛的感覺。
難道這個人一直在隱忍，裝作很沒用，好讓人掉以輕心？
希丘之從來沒見過曹風，心裡也沒得比較，雖然自認能對付得了曹風，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低聲對雪晴嵐說道：“小師妹，你先退後。”
雪晴嵐果然聽話，乖乖的退出去十幾丈，站在遠處觀戰，給希丘之留下充分的空間。
曹風拿出一把看不出質地的長劍，衝希丘之陰冷一笑，道：“希丘之師叔，若我贏了你一招半式，師叔可不可以大發慈悲不要再追殺我？”
他這句話可以算是廢話，希丘之也同樣取出自己的長劍，道：“若你將盜走的功法和禁藥歸還，並主動回山請罪，我可以不再追殺你。”
“師叔還真會開玩笑。”曹風嘿嘿一笑，“太清山那麼遠，走出來多不易，怎可能再回去？唉，既然師叔這麼不好說話，做師侄的也就只好厚顏討教紫源長老弟子的高招了！”
他右手一甩，長劍便向流光一樣向希丘之飛去！
“原來你已到凝元，學了御劍，怪不得如此有恃無恐。”
對於太清山弟子來說，凝元是第一個分水嶺，凝元以下攻防手段與常人無異，唯有到了凝元期才可以動用多種多樣的仙家手段，也才可以算作真正的修仙者。
希丘之嘴角含笑，並不為此所懾，同樣一手將手中之劍甩了出去，然而與曹風單純控劍不同，他的劍在空中就由一化三，相互旋轉著形成旋風，不但將曹風的飛劍反擊回去，更是攜帶著無窮威力朝曹風本人攻去！
曹風似乎慌了神，面對這來勢洶洶的飛劍倉皇逃竄，藉助周邊的障礙物來阻擋飛劍的攻勢。
“想跑？”希丘之見曹風幾乎要逃出他的攻擊範圍，好不容易找到了曹風的蹤跡，他當然不肯就此放過，乘勝追擊而去！
“希師兄？”雪晴嵐想要叫住他，可是轉眼間他就已經跑遠了。
這可怎麼辦？一起追過去？
不對，就算追過去也幫不上忙啊，還是隻能在一旁看著。再說了，曹風既然已經到了凝元期，她是決計打不過的，還有可能被飛劍誤傷，跟上去也只是希丘之的負擔。
對了，回去！去找風御天！
她擔心曹風會有什麼隱藏的手段對付希丘之，這會兒能幫上忙的也只有與他修為相當的風御天了！
她想通了這一點後不再遲疑，轉身向民居小院跑去。
秋夜月光朦朧，冷風陣陣，已經到了後半夜，就算天亮的晚些也已經不遠了。永昌城內靜謐無聲，就像有一雙高高在上的眼睛觀看著這裡發生的一切，而命令永昌城內所有本該存在的人不要出現，忽然間，她覺得這裡就是一座死城。或者說，即將要變成一座死城。
路旁經常能看到嬌豔的紅梅綻放，按道理講現在絕不是紅梅應該綻放的時節，可是這些紅梅出現的那麼突然，又是那麼和諧。
她邊跑邊抬頭看向路邊的一棵高大紅梅樹，偶然間想起以前好像有人告訴過她：紅梅，原本並不是紅色的。
梅花以前是潔淨的白色，冬雪降臨枝頭幾乎分不出是梅花還是雪花，然而有一天，世上所有的梅花一夜盡紅，所有的白梅都變成了紅梅。
聽說在那段日子中，正是六界的一次巨大動亂時期，六界生靈死傷無數，不知有多少人含冤而死，又不知有多少人的血白白的流掉。所以有人覺得，紅梅是被血染紅的，唯有數不盡的鮮血才能將潔淨的白梅染作血紅。
紅梅好美……但是這種美會不會也預示著某種災難？
她沒來由打了個寒顫，想起在漓河洞穴中看到的妖化人血流成河的場面，心想這紅梅該不會是用整個永昌城的人血來澆灌的吧？
想到這裡，她不自覺停下腳步，拿出自己的蟬翼劍緊緊抱在懷中，好像只有這把劍在手中才能給她一點點安全感。
“哈，想不到竟被你發現了！”
突然四周冒出聲音來，雪晴嵐被嚇了一跳，這才知道周圍竟然有人躲著！難道還有人專門來殺她這個小人物？還是說是阻止她回去通風報信？
不……該不會對方想要各個擊破吧？
其實她完全沒有發覺到周遭有人，只是冥冥中的感應讓她停下來，結果對方就誤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她面前的小道中走出來一個同樣穿著舊道袍的人，而且這人——
她驚叫起來：“曹風？！你怎麼會在這裡？希師兄他？”
曹風居然出現在她面前？那去追殺他的希丘之怎麼樣了？他又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再度追上她來的？她明明走的是相反的路啊！
曹風陰森的笑了笑，道：“別誤會，我的任務一開始就是對付你這個比我還弱的女的。按照輩分來講，我是不是該稱呼你一句‘師叔’？”
雪晴嵐眉頭一皺，蟬翼劍出鞘，道：“你早已被逐出門牆，少以太清山弟子自稱，你根本沒資格跟我論輩分！”
她仗劍身前，忽然靈光一現，將剛剛那般不協調感聯絡起來，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剛剛那個不是你！難道是別人假扮的？”
眼前這個曹風與她在萬寶寺偷看的那個曹風感覺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氣質上的差別，若不是她不熟悉修道之人的手段，本該立刻認出來的。一個人的外貌好變，但氣質神態之類的模仿起來就不容易了。剛剛那人的易容顯然只做到了形似，並沒有做到神似，才會讓見過曹風的雪晴嵐感到一絲彆扭。
曹風鼓掌道：“聰明，不愧是……呵呵，小師叔？”
雪晴嵐厲聲道：“你們設計引開希師兄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怎麼會告訴你呢？小師叔，不如我們商量個事兒吧？”
雪晴嵐覺得他似乎在拖延時間，但還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道：“說。”
他嘿嘿笑道：“我們別動手，就在這裡聊天聊到天亮怎麼樣？這樣你輕鬆，我也輕鬆。”
“廢話少說，莫以為我怕了你！”她心中一凜，確信對方是在拖延時間，恐怕會另有詭計，必須儘早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