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側帽風流“獨孤郎”
翌日，武川鎮校場。
由於武川鎮軍主賀拔爾逗這幾日帶人往柔然方向偵察去了，故此今日校場中並沒有武川的一把手在，陪同高歡他們的便是宇文肱、李虎等這些武川本地豪強了。
這也是懷朔鎮將段長的安排：這段時間裡武川需要不斷地收集周邊柔然軍隊的動向，特別需要查明他們近期有沒有大規模集合的徵兆，為高歡後續的行動提供資訊支撐。
還未到校場，高歡便注意到了站在門口迎接的幾人：
為首一人身材魁梧，肌肉線條分明。臉上留著濃密的鬍鬚，一雙眼睛談不上有特色，但目光閃動給人一種異常精明之感。他頭髮束起，用鮮卑族特有的皮環固定。穿了一件不知用什麼皮毛製成的灰色戰袍，戰袍下襬隨風獵獵作響，腰間束著一條寬大的腰帶，上面掛著一把精緻長刀。
身後另外幾人頭髮也都以各色綢帶固定，一人是鮮卑人打扮，另外兩人卻看不出衣著風格，但俱是氣質不俗。
離校場門還有幾步遠的時候，腰掛長刀的魁梧壯漢便快步上前，高聲笑道：
“往日裡只聽說段領軍與婁家三娘子慧眼識人，今日一見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賀六渾真是龍章鳳儀，天日之表呀！”
“宇文首領過譽啦，我在遠處便看到宇文首領龍驤虎步，一派威嚴氣度，當真是我六鎮少有的豪傑啊！”高歡習慣性的商業互吹一波，而後迫不及待問道：
“不知今日黑……黑泰來了沒有？”
那腰掛長刀之人便是昨日給高歡送去大夏龍雀的宇文肱了，此刻見後者甫一見面便突然問起自己兒子，一時沒咂摸清楚對方的意思，硬著頭皮茫聲道：
“賀六渾怎麼會認識我兒黑泰呢？他今日不巧去從母家探望了，並未跟來。”
高歡心念電轉，現場編了個藉口出來，正色道：
“恁地不巧！是在懷朔的時候，領軍時常提起尊家小郎黑泰的名字，言說小郎君明略過人，日後定然是一時之傑。”
“原來是如此！段領軍竟也知道我家黑泰的名字嗎！”
宇文肱驚喜不已，忙不迭的接著問：
“不知段領軍還說黑泰什麼了？”
高歡一時無語，這宇文肱聽好話還聽上癮了是吧，第一句誇獎的話本來也就是他現編的，這一時之間哪能編更多出來？
不過身後侯景今日不知為何倒是機靈了起來，聞言便搭話道：
“段領軍對小郎君的評價那可是不低啊！出發時段領軍還專門與我等幾人囑咐過，言說到了武川一定得見一見宇文黑……您那小郎君。在六鎮不識得小郎君，便是識遍英雄也枉然吶！”
高歡：
……
宇文肱：
……
宇文肱身後那幾個年輕人也是一時語塞，你客氣歸客氣，簡單誇兩句也沒問題。可那宇文小郎君今年滿打滿算才十三歲啊！你開口就是“識遍英雄也枉然”，關鍵是聽話音你連黑獺的名字都不清楚，閉著眼睛這麼誇，你難道不覺得這話有點過於誇張了嗎？
宇文肱雖聽到侯景誇獎自家孩兒，心裡卻並沒有太多妥帖之感，但也不好不作回應，只好勉力道：
“昨日見這位……便覺得印象深刻，令人忘俗。”
“這位是我的軍副，名為侯萬景。昨日軍士駐紮事務繁忙，我等匆匆一面沒來得及詳細介紹，請宇文首領見諒。”
高歡連忙拉著侯景，上前幾步向宇文肱做詳細解釋：
“萬景為人直爽，想是以前聽段領軍說起過黑獺郎君，於是便記在心裡了。”
“哎呀，沒想到我那小兒在懷朔如此有名啊！可惜今天著實是不巧，改日有機會我一定帶他來拜見兩位！”
“好！這次懷荒軍情實在緊急，我等也不便多留，待回還時定要與黑泰把酒一番！”
宇文肱聞言又是一陣疑惑，這賀六渾怎麼會如此一門心思想和黑泰見面呢，黑泰年歲尚小，按理說不應該和這等懷朔鎮的豪傑有所接觸才是。但疑惑歸疑惑，他面上卻一點不露聲色：
“這是自然，賀拔軍主出行前已經安排好軍需事宜，今天上午便能全數解送到城外營中。定不耽擱高軍主軍情！”
興許是專門提前找人瞭解過高歡的愛好習慣，又看到高歡一襲漢人樣式戰袍，上面紋章也頗具漢風，於是宇文肱不動聲色之間便將對高歡的稱呼從“賀六渾”改為了“高軍主”。
高歡自然留意到了宇文肱對他稱呼的暗暗變化，心中暗忖宇文肱僅從衣著裝扮就能猜出對方的喜好，也怪不得能養出宇文泰這等心思縝密的好兒子。
“那就辛苦宇文首領了，籌措軍備不易，待返回懷朔後，我必會在段領軍面前為首領請功。”
高歡趕緊上前，面帶喜色抱拳回應。
宇文肱見對方喜色躍然於面，心知自己的稱呼肯定正合對方胃口。不由得為自己察言觀色的功力自得不已，接著輕笑道：
“方才一直討論我那不成器的小兒，竟忘了給高領軍介紹這幾位。”
他走到一旁，讓開一直在身後站著的三人，先伸出手指向第一位介紹道：
“這位是我武川鎮中領民酋長（“領民酋長”是指得到國家認可和授權的部落首領）之子獨孤如願，他以前就聽說過高軍主大名，往日裡仰慕不已，今日特來拜見高軍主！”
那人聞言，當即抱拳一禮，聲音乾脆清朗：
“小子獨孤如願，拜見高軍主！”
高歡見此人身材修長，眼睛深邃、穿著一身花紋精美繁複的戰袍，單外貌氣質而言甚至稱得上和自己不相上下，就是看起來有些不拘小節，頭上一頂氈帽微微傾斜卻也不扶正。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脫口而出：
“獨孤信！”
氣質比高歡跳脫一些的歪帽年輕人聞言呆了一瞬：
“小子不叫獨孤信啊，高軍主是不是把我和故人記錯了？”
高歡這才回過神，眼前這個人是三鳳之父、史上最強老丈人獨孤信無疑了，單從外貌風度上就肯定不會看錯！
不是高歡不謙虛，別說在這個時代，就是整個歷史上，單形象氣質而言，能和高歡拼一拼的那也是不多的啊。此人長得這麼帥，那肯定只能是南北朝唯二能引領潮流且迷倒無數北朝貴女的“側帽風流”孤獨信了。
想到這裡，高歡當即輕笑回道：
“是我之前記錯了，今日一見才知，如願當真是……名副其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