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我要她的人
小廝離去,書房寂靜無聲。
孫志曄的笑容瞬間消失,臉色陰沉下來,心中湧起一股衝動,想要將案桌上的一切掃落在地。
然而,在袖子揮出的那一刻,他強行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孫志曄將已冷卻的茶水一飲而盡,內心的怒火隨之逐漸平息。片刻後,輕輕地搖了搖頭,揹負雙手,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目光落在院子裡那些在寒冬夜幕下顯得尤為孱弱和衰敗的枯樹枝上,不由得發出一聲嘆息。
孫家,會成為一棵枯樹嗎?
寒風呼嘯,孫志曄似是感受不到冷一般,以近乎自虐的方式,任由風拂面而過。
孫志曄心中明鏡似的,知曉恐怕再難交好陸明朝。
井水不犯河水都是奢望。
那便只能為敵了!
希望那位永寧侯府真千金不會讓他失望。
孫志曄闔上窗戶,手執燭臺,旋轉書架角落處的小擺件,嚴絲合縫的牆面上出現了一個隱蔽的門。
穿門而過,拾級而下,有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女子被關在籠子裡。
“關於侯府真千金陸明蕙,你還知道些什麼?”
……
一夜過去。
不再落雪,天色仍陰沉沉的,未見暖色,氣溫也沒有絲毫回升。
地面上,雪化得很慢很慢,無聲無息結成了冰,滑的很,甚少有人外出,而孫志曄不得不出。
“大公子。”
孫志曄頷首示意,看向府中做灑掃粗活的下人“這是在做什麼?”
“回大公子,昨夜天寒風大,院門、柱子年久,紅漆斑駁脫落的更明顯了,老爺就索性吩咐小的尋用慣了的工匠重新刷一次漆。”
“既是父親的吩咐,照做就是。”
孫志曄不會在小事上違逆孫老爺的心意“各處守好,莫要讓工匠衝撞了府上女眷。”
語氣平平神情淡淡的囑咐了一聲,孫志曄便上了停在不遠處的馬車。
再雪天路滑,他也得去許府負荊請罪,且感謝許清行的一片心意。
此時,常喜村。
頭重腳輕昏昏沉沉的陸明朝正被芸娘投餵著新燉好的湯,鼻頭紅紅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著煞是可憐。
“還好不發熱了。”芸娘又試了試陸明朝的額頭溫度,鬆了口氣“你安心歇著,孩子們都有娘照看著。”
陸明朝一勺一勺的喝著湯“辛苦娘了。”
芸娘含笑白了陸明朝一眼“跟娘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隔著門窗,陸明朝似是能聽到院外風風火火的掃雪聲,眉眼忍不住彎了彎。
芸娘接過空碗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催促陸明朝躺下後,又掖了掖被角,抿抿嘴唇,猶豫再三“朝朝,賞梅宴上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你昨夜歸家時身上穿的那套衣裳,娘一看就發現些不太合身。”
陸明朝斂眉,揉了揉有些發癢的鼻子,鼻音濃重道“在宴席上,不小心打翻了杯盞,酒水溼了衣裳,縣令夫人好心命侍女備了一套。”
“真的?”芸娘將信將疑。
她擔心自己的女兒在賞梅宴上吃了虧,怕她擔心就瞞著她。
陸明朝乖巧點頭“真的,女兒多厲害,娘最清楚了。”
想到女兒在常喜村一戰成名的輝煌瞬間,芸娘選擇了相信。
“那就好,娘擔心的一宿沒睡好。”
“你剛喝了一碗熱湯,正好蓋著被子發發汗,別一覺得熱就踢開。”
“好。”
聽著屋外時不時傳來的談笑聲,用了藥的陸明朝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數日的時間,倏忽而逝。
陸明朝風寒大好,許夫人也派人前來,將落水一事定論相告,同時還送來些布匹珠釵予以安穩。
寄居在孫家的表姑娘戀慕孫二少,激憤之下一時衝動?
陸明朝嗤之以鼻。
說是戀慕玉弦公子孫志曄,她還能信一兩分。
有縣令夫人的態度在前,孫志曄帶著尚在養傷的表姑娘,驅車攜重禮來到常喜村見陸明朝。
陸明朝光明正大的打量了表姑娘曲瀅幾眼。
臉白如紙,唇無血色,一雙圓潤的杏眼閃爍怯弱,腦袋上纏著厚厚的軟布,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
察覺到陸明朝的視線,表姑娘曲瀅忙低下頭。
陸明朝輕笑一聲,好整以暇“因戀慕孫二少推我入冰湖?”
“姑娘的眼光和喜好當真是別具一格。”
表姑孃的臉更白了,囁嚅著不斷道歉。
陸明朝沒有再看錶姑娘,而是看向了孫志曄“孫大公子,這道歉不會又是下次傷我的通知吧?”
“孫某從未有傷謝夫人之心。”
孫志曄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瞧著有幾分憔悴。
陸明朝微斂眉目,心中暗自思忖。
一群壞人裡唯一的良善,很大程度上,不是虛偽就是惡魔。
她倒寧願孫志曄是簡單的虛偽。
“那便看在玉弦公子端方君子的美名上再信一次吧。”
“不過,推我入冰湖,無異於是害我性命,這些所謂的重禮,不足以抵消孫家之過。”
“一命償一命,才算公平。”
孫志曄微微皺眉,略有些疑惑的看向陸明朝。
“若謝夫人要曲瀅償命,恕孫某不能束手旁觀,還望謝夫人高抬貴手。”
陸明朝眼睛微睜“我看起來像那種兇狠殘暴草菅人命的大惡人嗎?”
“我不要曲姑娘的命,但我要曲姑娘的人。”
“她有膽子害我性命,就不是怕事的人。”
“孫大公子,此事發生在縣令夫人的賞梅宴上,我願意相信縣令夫人給我的交代,是投桃報李的善意回應,不是真的眼盲心瞎看不清事實真相。”
“我已經退了一步了,難道孫大公子不應該退一步嗎?”
孫志曄深感鬢角神經緊繃,疼痛難當,他未曾遇到過如陸明朝這般言辭犀利、難以應對的女子。
“不知謝夫人需要孫某怎麼退?”
這些日子,孫家也不太平,深夜裡詭異之事頻發,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截至目前,仍沒有半分頭緒,他沒有太多的時間精力與陸明朝周旋。
若陸明朝的底氣來自上京,他該做的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而不是將自己陷入泥沼束手束腳。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陸明朝挑眉,聲音清冽又堅決“我要曲瑩賣身於我為奴為僕。”
“孫大公子,你不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