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葉落知秋
不知不覺，顧延走到了她身後，狀似無意經過。
他看向鏡中的她，皺起了眉頭：“你的眉毛畫的有些不好，讓我來幫你吧。”
“什麼？你要給我畫眉！”
“你今早是忘了吃藥嗎？”
葉凝連發兩問，她實在驚詫。
顧延這是腿壞了連帶腦子也壞了？
她回身，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我可是葉凝哎？”
“夫人這話何解？這做法有何不妥嗎？我們是夫妻。”顧延兀自看著她，狀似不解。
葉凝聲音有些急促。
“可這，你本是被逼娶的我。而我也是被逼嫁你，何來夫妻之說？”
聽了她的話，顧延伏低身子，二人四目相對。葉凝覺得此刻的氣氛很不對，一時有些慌神，猛地咳了聲，扭頭看向了別處。
顧延並未多說，而是伸手揀了眉黛。
見狀，葉凝身子不自覺後倚。
“夫人，別動。”
明明是溫和的語調，可此刻卻帶著不容反抗的意味。那話裡好似攜了攝魂術般，令她不敢反抗。
葉凝看著他的動作，心想這人還是她認識的顧延？
會畫眉，還說的是要幫她畫眉？
她坐在鏡子前，有意無意瞥了眼，看他是如何給自己畫眉。
那般入神，那般細緻。
突然，一股異樣的感覺竄過她的心房。
這倒黴顧延是不是早早就喜歡上她了？畢竟以她的姿色，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年未見，他心中的相思之情如塞外江河水，波浪滔滔，連綿不絕。
今朝乃至，一發不可收拾。正逢賜婚，心願終於得償？
“好了，如何?”
葉凝抬眸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嘿！
他這畫眉的手藝竟還不錯。
銅鏡中的自己比從前相較，多了些溫婉。
顧延見她如此，嘴角微微上揚了番，嘴裡又唸叨著，“遠山擱煙霧，這是遠山黛。”
葉凝有些懷疑，他該不會是在外頭有了個紅顏知己吧，不然怎這般輕車熟路？
只是她低頭時，卻沒有察覺到那人臉上一閃而過的深思。
……
這一段插曲過後，葉凝也忘了要出去走走的念頭。
阿若進來時，葉凝正在妝鏡前想事情，而顧延估計是身上有事，早走了。
問了阿若何事，來人說是到了用膳時辰。臨走時葉凝無意回頭，看了眼臥房的門楣上的牌匾，上頭題了四個字。
“一葉知秋”。
臥室牌匾最能看出主人的心性，如同衣品相貌一般。
她本以按顧延的性子，那牌匾上該是他從什麼濟世名著下擇錄的名言，竟不想是如此文秀的四字詞。
葉凝輕聲呢喃道：“一葉落，萬物秋。”
不是，怎麼她一嫁給了顧延後，也開始傷春悲秋起來了？
阿若見她沒跟上來，有些疑惑。
回頭見她一直盯著那牌匾，笑問道：“夫人你也喜歡這個牌匾嗎？這可是相爺親自題的呢。”
葉凝淡淡“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路上，她四顧賞著相府的風景，並藉此機會熟悉相府裡的路徑。
一舉兩得。
膳廳，剛進去。
葉凝一眼看見了面無表情的顧延。
她也懶得計較那尊大佛，因為她目光全部落在了滿桌子美食上。又看見那位置是面對面的，心頓時一突突。
她並不喜歡與人直面吃飯。
四目相對，會導致現場的氣氛極為惡劣。
一旁的阿若當是葉凝新婚燕爾面上羞澀，殷勤引她坐下，“夫人，您的位子在這兒。”
若非肚子要填飽，她鐵定是不會留下來的。
剛坐下，她眼神驚愕，“這些……都是阿若你準備的？”
“不是，這些是廚房特意為您備的，味道可好了。”阿若看了看自家主子，老實的搖頭。
今早準備的早膳多數勝在精緻。
有她最愛的小米雞絲粥，正中有一盤子蔥油卷，再旁邊是十里香的千層餅。刨去顧延手前是杏仁露不是她喜歡的，其餘都是。
怎會那麼湊巧？都是她喜歡的吃食？
此刻，顧延見她久不動筷子，以為她食慾不好。見她興沖沖拿了筷子，並大快朵頤，眉頭稍稍舒展。
阿若候在一旁，突然看見自家的不苟言笑有了這番神情，驚訝的合不上嘴。
深思目光也在兩位正主之間流轉。
……
城北的街道上，駛著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
那馬車雖無甚裝飾，但過路的行人還是知道那上頭坐的是誰。
正如他們所想的那樣，裡頭坐的正是要進宮去的顧延，只是今日馬車上多了個葉凝。
雖是兩人，葉凝感覺車上只有她一個人。因為顧延上車後也不怎麼理她，獨自支著頭假寐休息。
而葉凝向來不是個消停的，坐上馬車就渾身不舒服。路上又顛簸得厲害，顛得她腰疼背疼。
果然她還是習慣騎馬出門。
估計是走到了長街上，外頭突如其來的吵鬧。她想湊個熱鬧，便掀了簾子向外頭看去。
來來往往的人，鱗次櫛比的高臺閣樓，巷子深處濃烈的酒香……
雙眼所過畫面漸漸與記憶重合，突然覺得這三年經久分離也不過是須臾片刻。
放下簾子，收回目光，葉凝看向對面顧延那張面如冠玉的臉，發覺到他那雙如小扇子的睫羽在微微翕動著，不免有些氣憤。
一個男人長的那麼俊俏，真真是暴殄天物。這要是他不討厭她的話，自己也根本不必如現在這般糾結。
可惜當年她年少無知，惹下這等子債。
盯著顧延陷入沉思的她完全沒意識到這種行為給顧延帶來了多大的困擾。
昨日大婚，她睡得很香，一覺到天明。
可他因為腿的毛病，半夜驚醒。睡不著，又去書房閱了會兒摺子才回了臥房。此刻實在是有些累了，但當他實在忍受不住那道赤裸而不加掩飾的視線，便睜了眼。
那刻他眼中映入的就是某人的臉，無辜又略帶狡黠。
以前的她，眼神總是給人以囂張跋扈的感覺，無端看不起任何人。
可現在，對方就像只狐狸，你永遠不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
葉凝根本沒想到顧延會突然睜眼，兩人四目相對，氣氛突然微妙。
葉凝訕笑著收回視線。
不自覺的低頭撫臉：“相爺為何一直盯著我？是我臉上有東西，還是相爺覺得葉凝長得國色天香？”
“夫人多想了……”
葉凝：“……”
顧延收回眼神，隨手提了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香肆意在唇齒間，婉轉不絕。
放下茶杯。
顧延語氣平淡，“對了夫人，為夫有些話須得提前跟你說明白。這話你可能並不想聽。”
“你說罷。”
她雖沒有個七竅玲瓏心，但大抵還是知道他下面要說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