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相爭執
“太子殿下不要誤會，我並無他意。只是，事發玄青觀，我卻不能不聞不問，想必殿下也聽說了，我師傅將玄青觀全權交給我來主理。”杜六葉起身，不緊不慢地答道。
李弘蔑笑，交給你來打理，你不過是個九歲孩童，又能懂什麼？能走到今天，也只是因為黃天師對你的溺愛罷了……
對於他來講，心愛之人發被武敏之玷汙，是一樁醜事；更是一樁秘事。李弘不願與人多談。他不再答話。
杜六葉卻沒有那麼多時間與他兜圈子，打太極，她開門見山道：“太子，你可能不知道，今天晚上，我們也抓住了兩個人……”
“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李弘傲慢地側目，自顧自地喝茶。
“沒有關係，我又何必這麼晚將太子殿下叫起來呢？”
李弘一怔，頗為動容地問道：“……什麼人？”
“有一個是李賢身邊的人。另一個嘛，殿下也認識，是楊小姐的婢女百奵……”這麼在雪地裡跑來跑去，杜六葉感覺自己穿的麻履都溼透了，此刻腳凍得有點僵。
“百奵？她有什麼問題嗎？”李弘放下茶杯，臉色這才變得慎重起來。
杜六葉將抓獲、審查百奵的細節，清清楚楚的說了一遍。
李弘聽完，臉色已然紫漲，忍不住拂掉手邊的茶杯，大罵道：“……這個吃裡扒外的賤婢——”
“哐啷——”茶水瓷器四濺，守在旁邊的眾人皆嚇得一縮。守真忙不動聲色的將瓷器碎片清理了下去。
“她真的是受雍王指使？故意設計來陷害我？那另一個賊子又關在哪裡？把他交給我……”
杜六葉補充道：“……百奵和那另一個探子都被關在柴房，太子殿下也可以親審。如果殿下想要提人，那我們交給殿下就是了。”
李賢的下屬對於杜六葉來說，就像個燙手山芋一般。
握在自己手裡，捲入朝庭紛爭，只會為玄青觀招來禍事。李賢豈是那種肯善罷甘休的人？
不如丟給李弘，他怎麼審，如何審，怎麼運用……結果如何，全憑他自己。所以，杜六葉回答得相當爽快。
“好——”李弘按捺住心中的竊喜，眼神淬出毒來。
杜六葉看了都暗暗膽寒，“……那麼，太子打算如何處置周國公？”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當然是殺了他。”李弘重重一拳拍在桌上。
“怎麼殺？交給皇后娘娘？還是……”杜六葉有些急切。她知道李弘不會動用私刑，因為武敏之是皇后娘娘的親外甥。並且已經過繼給了她母簇武氏一家。
現在整個李唐都由皇后執掌，天下都快姓武了。
雖然此時武曌正在忙著肅清政敵，但如果她反應過來，真要存心維護……？
皇上一直病著，根本就沒有辦法插手朝堂之事，何況尚在局外的李弘。
“……當然是交給大理寺。”李弘有些心虛的說道。他之前因為觸怒了皇后，已經被禁足，現在他更不敢輕舉妄動。
只有穩打穩紮。
“所以，太子殿下把玉榴姑姑送上了玄青觀？”杜六葉重新坐了下來，手撫著茶杯，輕輕的敲著。
“你想借太平公主之手除掉武敏之？”杜六葉眼中滑過一絲冷冽。
李弘一凜，全身滯了幾息。才驚詫地抬頭，難以相信地望著杜六葉。
此刻他心裡隱隱有些瞭然，杜六葉能主理玄青觀，絕非偶然。
這樣私密的計劃，就是連身邊最親近的心腹，他都未曾主動提過。
她是怎麼知道……李弘久久也沒有回過神。
杜六葉也並不著急，握著熱茶杯，摩挲著……
幾息之後，才聽李弘的聲音悠悠傳來。“不錯，我是想借太平之手殺了武敏之。”
杜六葉放下茶杯，鄭重地看著他的眼睛，嘆氣道：“殿下有沒有想過？以皇后娘娘的英明，怎麼可能沒有調查清楚魯國太夫人的死因？說不定玉榴姑姑，早就將知道的一切上報給了皇后娘娘呢？
娘娘卻為何按兵不動？
太子殿下憑什麼認為太平公主就能扳倒武敏之？”
李弘一時竟有些詞窮，但太平公主在皇后心中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另外兩位公主完全不能與之相比……
“今時不同不往日，不試試，怎麼知道？”萬一太平贏了呢？李弘在心中想道。
“但如果事情不像太子預料地那樣，公平觸犯了天顏呢？”杜六葉有些憤慨，咄咄逼人道。
“就算輸了，太平不過是女兒身，他不像我這樣，揹負著國家天下……”李弘狠狠地將手拍在桌上，暴怒。侍衛皆屏聲靜氣。
杜六葉無奈點頭，心道：好，你很好……呵呵，家國天下？
“那六葉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她仍是彬彬有禮地拱手，壓抑著內心的波瀾，情詞懇切道：“……太子殿下打算如何處置楊絲盈？”
一提到這個名字，李弘就感覺自己的額頭開始“突突”地跳。他無法忘掉武敏之伏在她身上的樣子；他無法忘掉武敏之吻在她唇瓣的樣子……
每想一次，就像有無數的刀切在他的心上，他甚至能聽到刀子穿透血肉的聲音。那個尖銳的刺痛，令他全身血液都在憤怒的咆哮。
他一定要殺了武敏之……
而楊絲盈是他這輩子的恥辱，他再也不想見到她。
想都不願再想……
所以李弘沉默了。
在等待中，杜六葉的心一點一點的下沉。她並非毫不知事的九歲孩童，在來唐朝之前她有二十歲了，她知道愛情的樣子。
李治肯定是覺得楊絲盈的清白受到了玷汙，所以放棄她了。
連百奵都看透了他的性格。作為天之嬌子，他何曾承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真是可笑……
也是，一國儲君，皇家貴胄，這天底下哪有他得不到的女子？
可笑至極，杜六葉不由仰頭笑了起來。眼神凌冽地看向李弘道：
“太子是非將武敏之交給皇后娘娘不可了？”
“是……”李弘握緊拳頭。
“不知太子會羅列哪些罪名？”
“……玷汙未來太子妃。”據他所知，母后已經派人納彩、問名了……現在只怕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他要娶楊家女了。
想到此處，他不由頓足，母后真是太操之過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