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最好不過人間煙火
江柔那並不算寬敞的小院裡，此刻卻充滿了幾乎要溢位來的生氣與暖意。
灶臺上的大鐵鍋正“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濃郁誘人的肉香混合著各種香料的芬芳，隨著蒸騰的熱氣瀰漫在院子的每一個角落，勾得人肚裡的饞蟲蠢蠢欲動。
一大群人，有男有女，如同眾星捧月般將繫著圍裙、笑容溫婉的江柔圍在中間。
“乾媽！您這做的到底是什麼神仙佳餚啊，太香了！能讓我先嚐一小塊，就一小塊嗎？”
司馬仙那高大的身軀此刻卻像只討食的大狗，圍著灶臺打轉，充分展現了什麼叫“不要臉的孩子有肉吃”。
話音未落，他瞅準一個空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起旁邊的筷子就精準地從翻滾的湯汁中夾起一大塊燉得酥爛、色澤醬紅的肉塊，也顧不得燙，飛快地塞進了嘴裡。
下一秒。
“嗷！燙燙燙燙燙！”
他被滾燙的肉塊燙得齜牙咧嘴，原地高高蹦起，一隻手拼命往嘴裡扇風，另一隻手胡亂揮舞，活脫脫一隻被踩了尾巴的猴子，在那裡上躥下跳，模樣滑稽極了。
“哎呦，你這傻孩子！那麼猴急幹嘛？又沒人跟你搶！”
江柔被他這模樣逗得哭笑不得，眼角的魚尾紋都漾開了慈愛的弧度。
她趕忙從旁邊的水缸裡舀了一瓢清涼的井水，倒入杯中遞了過去，語氣裡是掩不住的關切。
“快，趕緊喝口水緩一緩！慢點，別噎著了！”
司馬仙接過水杯，“咕咚咕咚”大口灌下，好不容易才把那股灼熱感壓下去，隨即露出一個混合著痛苦與滿足的、憨厚無比的笑容。
“這……這還不是因為乾媽您做的飯太好吃了嘛，我……我實在沒忍住！”
“就屬你最皮！”
江柔故作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伸手作勢要打，那揚起的巴掌卻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後背上，沒有一點力道。
“去去去，別在這兒搗亂，老老實實幫林鑫他們劈柴去！要不然，等會兒開飯可真沒你的份兒了！”
這充滿煙火氣的笑鬧聲，如同溫暖的陽光，甚至驅散了一些一直籠罩在夢紅塵心頭的陰霾，讓她那沉寂許久的心湖，也不由得泛起了些許漣漪。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邊角落裡？不過去湊湊熱鬧嗎？”
一道身影悄然出現在她身旁，冷筱看著她獨自坐在石凳上，與周圍的喧鬧格格不入，不由得有些奇怪。
隨即她又想起什麼，問道：“對了，朵朵呢？她不是一直和你形影不離的嗎？”
要知道，夢紅塵是朵朵從明斗城親自帶回來的，平日裡對她也是最上心的一個。
夢紅塵輕輕嘆了口氣，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低聲道。
“她……生氣了。”
“哈？？？”
冷筱臉上瞬間寫滿了巨大的問號，彷彿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朵朵能生氣？那丫頭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氣，性子軟得像麵糰一樣，怎麼會……
“誰？誰惹著她了？”
冷筱追問道。
夢紅塵抿了抿唇，聲音更低了。
“……我。”
“你？”冷筱更加詫異了，“你做什麼了？”
“我……我就是跟她講道理，說她是楚天的親妹妹，按照人倫常理，對方是絕對不可能娶她的……”夢紅塵語氣裡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固執，“然後……然後她就突然炸毛了。”
當初得知朵朵身份時，夢紅塵確實嚇了一跳。
但聯想到楚天那神鬼莫測的手段，復活已逝之人似乎也並非不可能。
她並不知道朵朵並非楚天的親妹妹，在她所受的教育和認知裡，親兄妹之間產生情愫是絕對違揹人倫、不可接受的。
就像她絕不會對自己的哥哥笑紅塵有任何非分之想一樣。
因此，她認為自己是在幫助朵朵“迷途知返”，糾正一個可怕的錯誤。
誰知，這句話如同精準地踩中了貓的尾巴，瞬間點爆了朵朵。
“啊這……”
冷筱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裡暗道：夢紅塵啊夢紅塵，你這話可真是精準無比地踩在了朵朵最大的雷區上了。
“我又沒說錯什麼。”
夢紅塵倔強地抬起頭，腮幫子微微鼓起，在她看來，自己堅守的是普世的道德底線，並無過錯。
“那個……朵朵其實不是楚天的親妹妹。”
冷筱試圖解釋。
“表的、堂的也不行！”
夢紅塵語氣斬釘截鐵，像是在捍衛某種不可動搖的原則。
冷筱扶額，感到一陣無語，這丫頭的固執程度超乎想象。
“也不是表的堂的……她，是楚天當年從外面撿回來的。”
“不可能！”夢紅塵立刻反駁，“楚天親口跟我說過，他有一個已經逝去的親妹妹！”
她顯然是誤解了楚天當時話語中蘊含的深沉情感與比喻意味，加之她鏡紅塵給她的資訊是經過刪改的版本，而她先入為主地認為朵朵是“已死之人”，便沒有深入調查。
此刻突然冒出一個“活的”妹妹，還因她“糾正”的話而發脾氣，讓她覺得既委屈又莫名其妙。
冷筱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耐著性子，將朵朵的真實身份、她與楚天之間並無血緣關係、以及她乃是魂獸化形的過往，原原本本、仔仔細細地向夢紅塵解釋了一遍。
聽著冷筱的敘述，夢紅塵的眼睛漸漸睜大，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變為驚愕，最後徹底傻眼。
“你……你說她……她不是人類？！”
她失聲驚呼，聲音都變了調。
“喂喂喂！我也不是人類啊！月姐身上也流淌著魔族皇室的血脈，不算純血人類！你這話說的太傷人心了！”
她看著夢紅塵，覺得這姑娘性格真是又倔又直，像頭不懂拐彎的小蠻牛。
夢紅塵也意識到自己失言，臉上泛起一絲窘迫的紅暈，連忙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太震驚了而已。”
她確實沒想到，朵朵不僅不是楚天的親妹妹，竟然還是傳說中的魂獸化形成人。
等等……魂獸化形，妹妹……這劇情怎麼聽起來有點耳熟？
“你以後要震驚的事情還多著呢。”
冷筱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除了月夜、自己、黎雪以及冰帝雪帝這幾位已經和楚天明確關係的，像夢紅塵這樣與楚天有著複雜糾葛的女子，還有好幾個。
朵朵和江楠楠自不必說，那是江柔親自保媒，幾乎算是內定了的。
除此之外，還有翡翠天鵝碧姬、地獄魔龍王紫姬這兩位也對楚天“虎視眈眈”，畢竟有冰帝雪帝開了先例，她們更是毫不掩飾。
眼下這局面，簡直是狼多肉少，楚天那傢伙不敢回來，恐怕這方面也得佔很大一部分原因。
“可惡……沒想到對手居然有這麼多！”夢紅塵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在一旁咬著銀牙，低聲嘀咕著，“死渣男……別讓我逮到你！”
“想揍他啊？”冷筱聽到她的嘀咕，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放心吧，你會有機會的。”
她可是很清楚，她們姐妹幾個私下裡沒少商量等楚天回來要怎麼“收拾”他。
夢紅塵被她笑得俏臉一紅，彷彿小心思被看穿，有些羞赧地低下了頭。
“不過現在嘛，”冷筱收斂了笑容，伸手拉住夢紅塵的手，“你還是先試著融入進來吧。”
“走啦，我帶你去找朵朵道個歉。”
夢紅塵今天能坐在這裡，知道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朵朵可是冒著天大的風險把你從明都帶出來的頭號功臣！
夢紅塵的行為有點恩將仇報的感覺。
當然，不知者不罪，以後都是一家人，說開了就好了。
“筱丫頭！還有夢丫頭！你們倆躲在那邊嘀嘀咕咕說什麼悄悄話呢？快過來幫忙幹活！不然等會兒真沒飯吃啦！”
正在忙碌的江柔終於注意到了角落裡的兩人，一邊熟練地翻動著鍋裡的菜餚，一邊笑著朝她們招手。
“來啦來啦！乾媽，我們這不是剛過來嘛！”冷筱連忙高聲應和，拉著夢紅塵快步走過去，順便問道，“乾媽，您看到朵朵跑哪兒去了嗎？”
“朵朵啊？”江柔用圍裙擦了擦手，朝著廚房的方向努了努嘴，“我剛剛好像看見她和楠楠在廚房裡忙著處理那條大魚呢，現在應該還在裡面。”
得知了朵朵的去向，冷筱便拉著還有些猶豫的夢紅塵，朝著那飄出更多食物香氣的廚房走去。
---
曦黎神殿。
與江柔小院那充滿煙火人氣的溫馨愜意形成天壤之別，曦黎神殿內的氣氛，凝重得彷彿能滴出水來。
月夜身著一襲象徵著她曦黎神殿殿主身份的、繡著暗月流雲紋的華服，端坐在高高的主位之上。
她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緩緩掃過下方站立的、來自四大帝國的代表們。
那雙淡紫色的眼眸深處，不再有面對家人時的溫和，只剩下屬於上位者的威嚴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殿內巨大的穹頂投下陰影，兩側矗立的石柱沉默無言，只有代表們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曠的大殿中細微地迴響。
“毒宗主，”月夜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你是不是……忘記告訴他們這裡的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