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清宵道仙
杜焜臉上掛著賤賤的笑容,站於二人桌後,靜靜觀看棋局。
杜焜並不急著出手。因為一個真正的賭徒,決不會在不瞭解對手的實力之下貿然行動。
“……雖然這二人怎麼看都不似賭壇高手的摸樣。但是,那話怎麼說來著,對了!猛虎搏兔啊!猛虎,我是猛虎!即使面對兔子一般的對手都不會掉以輕心。”杜焜也現學現賣了一回。
杜焜看了二人半局對弈,已經大概摸清了眼前這對男女的賭術水準。“這小白臉兒賭術水平一般,拍馬放水能力倒是一流。才過半局,已自棄七次大好機會。該吃的不吃,該跳的不跳,偏偏還作出一番自嘆弗如之態,實在可惡至極……至於這女子,真是絕色天成呀。這柳腰,這朱唇,此等仙姿玉色,也難怪這小子這般討好,要是換了我……”杜焜一時被瓊霞美貌所迷,竟忘了自身前來的目的,只是傻傻站著,雙目死死盯住瓊霞胸口,面現痴呆之色。
瓊霞發覺杜焜不雅目光,礙於淑女顏面,不好發作,微蹙娥眉間,立即被善於察言觀色的明塵感應。回身一瞧,就見一鼠目獐頭之輩正盯著面前佳人傻笑不止。
明塵輕咳一聲,站起身來擋住杜焜目光,淡淡道:“這位朋友,你如此作態,不覺失禮麼?”
杜焜從幻想中醒來,哈哈乾笑一聲,擦去口角邊延水,怪聲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怎得只許你虛溜拍馬,就不許老哥哥我過過眼癮麼?”
明塵被杜焜這麼陰陰一頂,也有些惱怒,雙目如電般盯向杜焜,冷聲道:“你如此惡語中傷,究竟有何目的?”
“咦,這小子咋還沒有跳腳發怒呢?涵養功夫還可以嘛。待我再來激他一激。”杜焜邪邪的瞟了一眼瓊霞,挑釁道:“目的?哥哥今個兒有些手癢,正想找人玩上一把,就怕有人怕出洋相,不敢接哦。”
明塵一氣之下就要上前應戰,話未出口,一隻晶瑩如玉的手掌便搭上其肩。明塵回身一看,連忙躬身道:“師尊。”
一邊瓊霞也起身道:“前輩。”
“咦,這老道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我怎麼沒發覺呢。”杜焜暗暗納悶。
老者微微點頭,含笑打量眼前猥瑣男子。
杜焜見了老者笑顏,就像見到久未蒙面的長輩一般,只覺無限歡喜,親近之意頓生。
老者看著傻笑不已的杜焜,出言道:“小朋友,緣何對我徒兒出言相激呀?”
杜焜剛要張口,腦中忽覺一痛,立即警醒道:“我,我這不是賭癮犯了,想找個伴兒玩玩嘛。你老人家找我有什麼事麼?”
老者面上訝色一閃而逝,回身對身後徒弟道:“鬼市之中雖說罕有爭端,卻也不是萬全之所。徒兒呀,此番是你大意了。”
明塵躬身受教。
杜焜自覺被人看穿了心思,不忿道:“哎你老人家咋說話的呢?我可是本分老實人呀。你徒不就是要跟我玩上一把嘛。能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老者頷首點頭,答道:“有理,的確沒什麼大不了。”復又仔細打量杜焜一番,說道:“你很不錯,可惜你的能力沒有用在正道之上。”言罷,手中拂塵一揮,帶著一徒一女揮袖而去。
望著幾人離去的背影,杜焜鬱悶非常,煮熟的鴨子竟然飛了,這可是他自出道以來頭一回走了黴運。
“怪事,那老頭周身明明沒有一絲元力波動。為何我會受他所惑,差點把老底兒都交了呢?”杜焜喃喃自語道。
“這就是清宵道宗最高心修境界‘清和至恆’的威力了。修成此種神通,語默動靜之中無不暗合自然之道。只要是有些靈性之人見了,必然生出傾心之意。”一個清脆的童聲在杜焜身後響起。
“這麼邪的功夫?那老頭兒如是用這招來勾搭良家婦女豈不是手到擒來了……哎?是小哥兒呀,你剛才跑哪兒去了?”
凌別哈哈大笑“只怕是你若會了這門功夫,立刻就會去禍害女修吧。清玄老道說的沒錯,你的功夫的確沒有用在正道之上。”
“被個老頭子教訓一通已經夠倒黴了,小哥兒你也這麼說?我現在逍遙自在,以賭為樂,以賭為生。也沒偷沒搶,怎就不能算是正道呢!”杜焜有些不高興了。
凌別搖頭道:“此正道非彼正道。你也勿惱,這些籌碼都給你。算是一些小小辛苦錢。”凌別隨手遞上一把籌碼。
杜焜得了籌碼,立即轉嗔為喜道:“今日贈金之恩,我杜焜記下了。小哥兒日後若是有事,儘管來‘涵勻城’的‘永利坊’尋我便是。哈哈,涵勻城你應該知道吧,這是元武國境內一個邊境大城,時有異國客商往來,是個賺錢的好地方呀。”
凌別點頭道:“我記下了,我現暫居於永安城供奉府中。二地車程不過三日許,也算是鄰居。嗯今日尚有些俗事,就此別過,日後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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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過賭痴杜焜,凌別行出樓外,候在一邊的老徒弟吳明上前問道:“師尊,接下來該怎麼辦?”
凌別搖頭苦笑道:“既然清玄老小子都來了。以你我二人目前的功力只有退避一途可行。估摸這拍賣會也該開始了,咱們還是先去看看吧。”
鑽進凌別胸口睡了一覺的朱焱悠悠轉醒,伸出頭來,抱怨道:“這裡鬼氣森森,一點兒都不好玩!”
凌別隨意道:“我還有事要辦,不能馬上就回人間。你要實在無聊,就繼續乖乖睡覺。等到了地頭我再叫醒你。”
朱焱嘟噥兩句,不情不願的鑽回凌別衣中,繼續做她的美夢去了。
吳明上前一步,輕聲道:“師尊,方才那個青衣老道就是修真界正道領袖,人稱‘清宵道仙’的清玄子麼?”
凌別淡淡道:“正是,你是不是覺得他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糟老頭子?”
“這倒不是,弟子只是覺得,此人行事也算是個平和穩靜之人。這樣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遊說各派來為難師尊呢?”
凌別微微皺眉道:“他找人設計與我,事出並非無因,只是我還沒有想明其中關竅罷了。平和穩靜是他修煉功法所帶來的特質,而非本心。修煉到他那個層次,心念動靜早就圓滑不顯。你功力低弱,又兼品性純良,自是最易被他的‘清和之心’所惑。”
吳明不解道:“弟子覺得沒有被迷惑呀,這清和之心又是何物?”
凌別解釋道:“清和之心即是清淨和諧之心。這是清宵道宗歷代掌門必修的一項精神功法。可笑的是他們本門從來沒有承認過這種功法的存在,而是將它稱之為,一種理念。萬無無爭,大同安定的理念。這簡直就是廢話,若是世間萬物都為其所控,那自然是‘安定’,‘無爭’了。也只那些被徹底洗腦的低輩門人才會迷信那套假仁假義的虛偽玩意兒,高高興興的替人送死都不回頭。……咳咳,扯遠了,言歸正傳,此種惑心之法與大多數魅惑法門不同之處就在於,其講究的是一個潛移默化,循序漸進的過程。而不似一些魔道法門那般兇猛霸道,瞬間便能奪人神智,讓人無從招架。二類控心手段,雖然施行起來大有不同,但其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就是使人喪失自我,徹底淪為一些人掌中所控的棋子工具。”
“啊!這麼可怕!那,那可有法可解?”老徒弟吳明又開始慌張了起來。
“你現在還會覺得那老頭兒是個可親平和之人麼?”凌別笑問。
“不,不覺得了。咦?奇怪啊。聽師尊一席話,本來在我腦中那個形象鮮明的樣貌竟然開始逐漸模糊了起來。我都快想不起那清玄掌門是長什麼樣兒來了。”
“這不就結了麼。此種惑心之法一旦徹底固化,那絕對是無藥可解的。相對的,在信仰尚未穩固之時也十分容易被人破解,我甚至不消動用自身元力。只需對你明析其險惡用心,使你心生恐懼,其法自破。並且以後也再難迷惑與你。再與你說一件事,清玄執掌清宵派之初,曾經有過一個師弟,道號清易。清易主張獨善自身,不結紛爭。與清玄‘聯合各派,兼濟天下’的理念有極大分歧。最後,清易那一系門人弟子,在進入一處秘境歷練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出來過。清易自己,則也從此不知所蹤,清宵派對外的說法是,渡心劫不過,魂魄碎裂而亡。”
“對自己人都這麼狠啊……”吳明聽得汗毛粼粼,腦中清玄那副平穩安定的樣貌,徹底消失不見。
“不狠,怎能執掌一門,鎮服群修呢?難道真要靠那些所謂的大仁大義不成?派系之爭,往往比正魔相爭更加殘酷無情。失敗者連投降認輸的資格都沒有,徹底消失是他們唯一的結果。這就是大門大派的苦惱之處了,你知道了就好,也不必太過介懷。畢竟這也屬於自然法則的一環,修者只要仍就生在這世間,便也不能免俗。”
吳明慶幸道:“還好我派人丁單薄,根本不可能生出這些惱人的事體來。”
凌別笑道:“你說的沒錯,不過有一利必有一害。門人稀少,雖說能使眾人齊心用命。可是關鍵時刻,少了幫手,說不定會被人群毆而死哦。為師就嘗過一次這種滋味兒。哈哈,那可是十分特別的經歷,尋常之人是無緣體會的。”
吳明賠笑道“師尊還真是豁達呀,被人設計圍攻不但不記恨,還能拿來當笑話說。光這份胸襟就是世間少有了。”老徒弟對師尊的敬佩之心又上升了一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被凌別魅惑了。不過這種欽佩折服是發自於真心,和那種以術法惑人神智之術,自是不可一概而論。
凌別變臉道:“誰說我不記恨啦!哼他們不講規矩,犯我在先。我就有理由討回一切。只是現在時機未到,所以我不常提起罷了。目前最重要的是……還是先去參加拍賣會再說。”
老徒弟吳明恭聲應是。
師徒二人漫步向本次鬼市中心,幽冥集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