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的刀快不快
一行五十人。
剛出來京城，接著……便是一路遊玩。
每天走三十里左右，經過一個城池便停下，吃吃喝喝。
抵達雨州地界已是第五天了。
這一天，李序腳程慢了很多，僅僅走了二十里左右，天色將近暗黑，便在一個鎮子停了下來。
開吃。
“公子，這鎮子沒有城牆守護，在此留宿很不安全。”羅守成小聲提醒。
“不是還有你們嗎？”
李序滿不在意道：“掌櫃的，來一壺燒酒，一隻燒雞，他付錢。”
羅守成：“……”
這一路來，幾乎都是他付的錢。
簡直是無了個大語。
所謂的麻衣公子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啊？
李序坐在二樓窗子前。
小雨淅瀝瀝，眺目願望，是一座大約兩百丈左右的山，幅員十幾裡。
不高，但林子比較密，秋葉灑遍滿山，金黃一片，好不漂亮。
“掌櫃的，這是什麼山啊？”李序問。
“這山啊？叫雨亭山，幾百年前還有大詩人留下詩詞呢，可惜啊……”
掌櫃的嘆息：“最近鬧了流賊，商隊都不敢走這條路了，沒了客人，生意嚴重下滑。”
李序忽然來了興趣似的道：“什麼流賊啊？”
掌櫃的道：“還不是雨州的養馬戶王五、王六兩兄弟，大半個月前起的事，放跑了三千多匹馬，殺了兩個管理馬匹的群頭。”
“朝廷沒派兵清剿？”
“可不派了怎的，奈何這山的林子太密了，官兵打過去，那些人就一鬨鳥散，根本剿滅不了。”
“還真是可恨。”
李序附和著點頭，小口酌酒。
山體較大，除非把整座山都包圍起來，才能徹底清剿賊人。
否則，你這邊打上去，人家直接四散跑開了。
林子密，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著，很難剿滅。
對面，羅守成乍開始還沒在意。
但聽著李序和掌櫃的閒聊，忽的一凜。
這位麻衣公子看似遊山玩水，實際已經在暗中調查那山上的賊人了。
且不管性情是否跳脫，這份責任心，值得佩服。
當晚，李序睡的有些晚。
因為店內僅有的幾桌客人一直喝到很晚，他也聽了很久。
第二天，簡單吃了口，一行人啟程。
走了一會大路後，忽然轉到了崎嶇小路。
放眼看去，田地與草甸子相間，已是一片枯黃，偶爾有幾個養馬戶孤零零的佇立著。
可以想象，如果是盛夏之際，這大片的田地、草原，必定是一片蔥綠，萬物生機勃勃。
前方，一名老者正躺在小路旁邊。
百丈範圍內，有著兩匹馬，正悠閒的吃著草。
李序走了過去，笑呵呵道：“老丈，這馬不錯啊，賣不賣？”
那老者斜瞥了眼，緊了緊衣袖，沒理會。
李序也不在意：“價錢您開，如何？”
老者哼了一聲：“原本老頭子我養三匹馬的，丟了一匹都被責罵了一頓，你以為這是什麼嗎？是朝廷的戰馬！我敢賣，你敢買嗎？”
“呵，小瞧人是吧？”
李序滿是不屑的樣子：“二兩銀子，喏！”
說著，他當真遞了銀子過去。
老者微微錯愕，嘆息著搖頭：“年輕人，買這馬也是掉腦袋的，瞧你這樣子，是讀書人吧？沒聽說朝廷的養馬地？”
“還真不大懂，您說說看？”
“這養馬戶啊……”
話匣子開啟，二人聊了許多。
譬如每個養馬戶要養五匹馬。
這馬不能生病、不能受傷，還不能清瘦！
但凡出點問題，都要懲罰養馬戶。
“按照官府規定，養馬戶家中，每個人可以開墾一畝地，不需要繳納任何賦稅。”
“可問題是到了耕種的季節，又要耕地、除草，又要照顧馬匹，忙起來沒那麼多精力啊！”
“好年頭倒是湊合，碰到不好的年頭，那就是田地乾旱，馬草不夠肥。”
“人吃不飽，馬吃不好，兩頭都顧不上。”
“去年、今年的光景都不怎地，咱們雨州的知州大人已經砍了十多個人的腦袋了。”
“哎……”
老者說了很多，嘆息不止。
李序暗自皺眉，表面上還是笑著道：“既然是為朝廷養馬，這養馬地的馬匹數量應該不少吧？那王五、王六等人只放走了三千多匹，應該沒什麼事啊。”
老者又是哼了聲：“後生，告訴你一句話：養的少，錯的少！”
李序緩緩點頭：“有道理！有道理啊！”
馬匹確實被王五王六等賊人放跑了，但沒丟。
這和李序預料中的差不多。
雨州地界就這麼大，比縣城也大不了多少。
況且馬這玩意還是比較順從的，哪怕受驚，四處尥蹶子，又能跑哪裡去？
再者便是，他從老者的話語中聽出了另一層深意。
四千多養馬戶幾乎達成了共識，寧肯馬匹減少受責罰，也不願意多養。
這裡面的說法可就太多了。
正常來說，為朝廷養馬，數量應該是不斷增多的，因為會生下小馬駒。
可整個雨州的養馬地，馬匹的數量卻越養越少。
為什麼？
這特麼是太僕寺的問題！
是某些狗東西，從中貪贓枉法了！
是“少”的那些馬，被人搞去賣錢了！
那一剎，李序殺心驟起！
不過他掩飾的很好，打消了與這老者“借”兩匹馬的念頭，笑呵呵的告別。
一路先前，隨著不斷深入，泛黃的草甸上，偶爾可見一匹孤零零的馬駒在吃草。
“老羅，你怎麼看？”李序淡淡的問，少了前幾日的嬉笑。
“這……”
跟在旁邊的羅守成微微垂頭，只覺得頭皮發麻。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只不過區區兩刻鐘左右的時間，這位少卿大人竟然把整個雨州養馬地的根底給刨了出來。
“哦，對了。”
李序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道：“老羅，你該不會把我的行動隨時彙報給京城那邊吧？”
羅守成嘴唇抽了抽。
這還用說嗎？
本就是應該的啊！
可聽這位大人的意思……是不許？
他的心都在顫！
“可別亂報啊，咱倆是好兄弟。”
李序笑呵呵道：“這一路來啊，你請我的十八頓飯，兄弟我都記得。”
羅守成用力的秉著呼吸，小心著道：“大人……”
“什麼大人？咱私下是兄弟，表面上叫我公子即可。”
“公子……”
“什麼公子？我現在管著你，叫我大人。”
“大人。”
“說。”
“您……”
“我怎麼？你這結結巴巴的，不像話，來，我問你一句話。”
走在前面的李序停下腳步，輕笑道：“你的刀快不快，拿來我看看。”
這一刻，羅守成只覺得腿肚子痠軟，心肝都在顫。
“大人，別這樣，千萬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