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都想起來了
飛船很快到屬於他們的星球。
既然不需要再隱瞞，彌辰億腳下生出淡淡的電子鏈路，掩蓋住一切能夠通往這顆星球的訊號。
親眼證實猜想，苜熹還需要緩緩，一落地就把自己關進房間，也沒理彌辰億。
心知她生氣是應該的，他不聲不響，只在該吃飯的時候，把飯菜擺在她房門口。
彌辰億很不適應這樣，之前的親密與現在形成鮮明落差，每晚上枕著冰冷的枕頭，聽不見她呼吸和心跳的聲音，心裡空落落的。
他也不能抱她、親她，甚至連靠近都沒有辦法。
苜熹是真的生氣了，而他不知道該怎麼哄。
根據他的資料提示，有很多種能夠哄苜熹的方法，但彌辰億不想這樣做。
他笨拙的不像一個聰明的仿生人，倒更像是初入戀愛的毛頭小子。
說來倒是慚愧，餘雋餘封兩兄弟都擁有豐富的戀愛經驗，雖然未曾走到最後，但也算一段美好的回憶。
彌辰億卻絲毫不得章法，猜不透苜熹現在到底想要什麼。
與其說猜不透，不如說是關心則亂。
旅行回來的半個月，苜熹一直待在房間裡，剛開始他送去的飯菜，她會準時吃，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襬在原地無人動彈。
這種請況一直持續三天，彌辰億終於忍不住破開苜熹房門，卻見裡面空無一人。
幾乎是瞬間，那些無可自抑的慌亂與害怕灌湧入心，沉甸甸地，彷彿叫他無法呼吸。
電子鏈路發散，在玫瑰海中央，探尋到苜熹的蹤跡。
他幾乎是下一秒，就趕到她所在的地方，視線捕捉到她的身影時，濃烈的不安稍微平靜下來，腳步往前，停在她一米左右的地方。
苜熹也不理他，望著鮮紅湧動的玫瑰花，神情恍惚。
良久，她轉過身，看向他的眼神中帶著警惕。
那點情緒如刀般，刺進他內心。
“事實上，我想起來一些。”
彌辰億喉口乾澀，綿長的望著她。
“或許我早該想起來的，畢竟周圍的一切都那樣熟悉…也許是你給予的太過快樂，我才不願意記起來。”
漸漸地，她眼中蓄起一些淚光:“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故事嗎？”
“關於…我為什麼不喜歡機器人。”
彌辰億靠近她，直到能夠聽見她心跳的聲音。
“因為…我就是那個主角。”苜熹眼角淌下淚來，“你知道嗎？星星是個機器人…”
彌辰億蹙眉，眼中意味不明。
“我被欺騙了，因為她從來都沒有…嗯…把我當做她的朋友…”
“先前那些我自認為的深情厚誼，實際上是她設定的程式催動。”
“不僅僅這些，還有前幾次，被珂瑞絲洗去的記憶…我都想起來了。”
“機器人真的很狡猾，不是嗎？她會根據你的喜好逐步調整自己，直到成為你心中的支柱，再慢慢入侵你，洗腦你，從你身上謀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苜熹淚流滿面，躲過他伸出的手:
“前三次，我警惕性很強，並沒有接受她，於是我被迫洗腦讓她慢慢除錯，直到最後，她利用我對她的感情，在我面前演戲，讓我無條件接受珂瑞絲所有實驗的手段…”
“珂瑞絲的實驗我寧願死，也不願配合，但因為那幾句虛無縹緲的未來，我忍受了一切…我逃出實驗室，因為她的死亡而愧疚…一步一步成為珂瑞絲期待的實驗體…最後，我發現她實際上有千千萬萬個……”
“那我到現在，我算什麼？”她眼睛紅腫，聲音嘶啞，“我算是…一個笑話嗎？”
彌辰億心痛如絞，伸手抱住她。
苜熹在他懷裡掙扎，泣不成聲:“彌辰億…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不敢信你們…正如你沒有如實告知我…有關我的事…”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你放開我！”光刀立顯，照亮她滿臉淚痕。
彌辰億手臂上的傷口很快癒合，哀傷地看向她:“原來…你已經找到了…”
“你很難過？因為沒能繼續瞞著我？”苜熹用刀尖抵住他的胸口，往後退。
“對不起，是我太過自私，才讓你陷入這種痛苦。”彌辰億上前，刀尖沒入胸口，淡淡的血紅色浸溼他前胸衣料。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喜歡你。”苜熹看著他，鼻尖通紅，眼神依戀，“…或許很荒唐，但我也許愛你。”
“但我不敢再相信一個機器人，任憑誰說我懦弱，我都不敢…”
“像我這樣的人，在開始所有人都因為那個假地址而勸我，那或許是個陰謀時，仍舊一頭撞上去。”
苜熹沒有收刀，盯著彌辰億不斷靠近，那半個身軀的鮮血灼痛她眼睛。
她自嘲一笑：“你知道嗎？當我想起來，然後弄懂你欺騙我時，居然並不憤怒。”
“而是埋怨自己，為什麼不能再慢一點想起來…”
“那我們就裝作不知道！好不好？”
彌辰億迎風落淚，濃稠的情意綿綿不絕地，在他眼底蔓延，燒得眼尾那顆小痣通紅一點。
“我們一直住在這裡，所有人都不會知道我們在這裡，實驗室也好、蒂約星也好、那些其他人也好…全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無論怎樣、無論去哪裡、無論是生是死…”
他嗓音嘶啞，近乎絕望地渴求著她，胸口那把光刀視若無睹。
如果當胸穿過能讓他擁抱她，他會毫不猶豫地，以損害自我的代價，向她而去。
苜熹握刀的手顫抖著，幾乎要從手裡滑落，纏綿情絲在心底生長，攏住那顆心，無路可逃。
嘴唇顫動，她話到一半，生生噎住：“我不能…因為那不是我…”
“那些記憶太痛苦了，越來越清晰，我不能再壓抑它們，那會把我逼瘋！”
刀尖碰到極為堅硬的部分，苜熹臉色慘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我是個無足輕重的機器人，卑微、自私、冷漠、偏執…我並不如你看到那樣。”
他握住苜熹的刀身，豔麗至極的鮮血濺上那張臉，奪目妖異。
“比如現在，我就能利用你。”
刀尖沒入更深，苜熹毫不思索地鬆開刀，下一秒，他獨特的血味鑽入她鼻尖，又甜又澀，並沒有人類血液的鐵鏽味，反而似是沒有成熟的濃柚子汁水。
彌辰億丟下刀，手臂箍著苜熹的腰，染紅她潔白的裙襬。
苜熹淚水凝結在眼角，本能掙扎，可他的手臂那樣堅實，連她也無法掙脫，反而雙雙倒在玫瑰叢裡，即使倒下，他也仍舊護著她，只不允許她離開。
嫩豔的花瓣落滿全身，苜熹一時間分不清是血還是花，彌辰億的臉頰被花莖上的刺劃出幾道細小的痕跡。
褪去以往溫柔的神情，他深藍色的眼睛透不進一絲光亮，源源不斷地血湧出來，沾染苜熹全身，他用著她絕對無法忘記的方式，在她身上留下永遠也洗不掉的印記。
苜熹的心本能顫抖著，這樣的彌辰億太過陌生，叫她有些害怕。
“既然，你無法承受那些痛苦，那麼就讓我來分擔你的痛苦。”
他被血染紅的唇揚起妍麗至極的笑，猶如海底神話中的塞壬，蠱惑人心。
猜到他要做什麼，苜熹握住拳頭，背身藏在腰後，不去管他越漸靠近的呼吸，緩緩壓下來的胸膛。
彌辰億輕笑，眼睛彎彎，就著自己的血，咬傷她的唇角：“你還真愛我。”
“愛到讓我心顫，忍不住…”
他撬開她的唇瓣，含著那兩片柔軟嘖嘖吮吸，迷亂的鮮血混在交換間，苜熹雙目逐漸迷離，無意識輕哼著。
一吻結束，他舔淨她下頜的花汁，手鑽入她背後。
即使被他蠱惑，苜熹仍舊殘存一絲意志，手緊緊握住，絕不放鬆。
“張開，好不好？”彌辰億吮她的唇瓣，故意弄出聲音。
苜熹不安地挪動著，手被他撬開，強勢插入指間，十指相扣。
他的掌心探出一點尖銳的物件，輕輕颳走需要的部分。
瞬間，彌辰億眼中波濤洶湧，好久平息下來時，眼淚決堤似的落在苜熹臉上，讓她恍惚覺得要溺死在他沉重的喘息、滾燙的淚水中。
彌辰億起身，緩緩扶起苜熹，呆滯得毫無光亮的眼裡倒映她的身影，清液流淌，沾溼他衣襟。
“為什麼…你怎麼那麼傻？為什麼…”
胸口的痛楚不似那時來得尖銳，反而如同腐蝕度極高的溶液，以百倍的絕望、悲傷，融化他的機械心。
他抱住她，又神經兮兮離開她，渾身上下把她看了個遍，又細細撫摸每一處裸露在外的皮膚，手掌心修復的光亮不停亮起，想要彌補什麼似的。
苜熹看著他這樣子，只覺得心疼，捧住他的臉：“沒事了，沒事了…他們給我換了新的身體…”
“我不痛的，真的，那麼多年了…早就受過來了…”
彌辰億眼睛通紅，緊緊抱著苜熹，伏在她肩頭哭得不能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阿億…”
“我想著，也許…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好嗎？”